第一章
”去势」手术,而替母猫做结扎,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哩。家里养猫,就表示一定会生小猫,而且数量奇多,次数又频繁得要命。所以说,总得有人动手除掉这些多余的小猫吧。也许是某个在家里或厨房工作的非洲人下的手。我还记得,那时我常常听到他们说bulala yena(杀了它!)。不管是在家里或是农庄中,所有受伤和体弱多病的动物家禽,全都会得到同样的宣判:bulala yena。 不过,家里的猎枪和左轮枪,却是我母亲专用的武器。
比方说,蛇就是由她全权负责处理。我们向来就非常讨厌蛇。坦白说,我们根本就等于是跟蛇住在一块儿嘛,这听起来相当吓人,事实上也真的挺可怕的。但话说回来,我虽然怕蛇,但我真正最怕的还是蜘蛛——那些巨大无比、种类繁多,数量多得数不清的蜘蛛,让我的童年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我们常看到的蛇有眼镜蛇、黑色曼巴蛇(译注:black mamba, 眼镜蛇科树眼镜蛇属,体型较大,剧毒,常主动攻击人)、鼓身蛇(译注:puff-adders,世上最大的毒蛇之一,剧毒,),夜宽蛇(译注:night-adders宽蛇的一种,大多栖息在南非与撒哈拉沙漠,剧毒,)。另外还有一种特别讨厌的蛇,叫做非洲树蛇(译注:boomslang, 游蛇科唯一会危害人类的毒蛇。身体与眼部颜色变化多端,善于伪装),它们老爱缠绕在树枝或走廊柱等远离地面的地方,而谁要是胆敢打扰到它们,它们就会一股脑地把毒液喷到这家伙脸上。它们通常都是待在跟人类视线平行的地方,所以常常有人眼睛被它们毒瞎。但在我与蛇共住的二十年漫长岁月中,总共就只出过一次意外:有只非洲树蛇朝我兄弟的眼睛喷射毒液。幸好有个非洲人及时用灌木制成的草药进行抢救,才让他逃过失明的厄运。
不过,我倒是常听到有蛇出没的警讯。有蛇溜进厨房;有蛇缠绕在柱子上;有蛇躲在餐厅里面;它们似乎无所不在。有次我还糊哩胡涂地把一条夜宽蛇看成一束毛线,差点儿就把它给拎起来了呢。幸好它被我吓了一跳,发出嘶嘶声响,才让我们双方因此而逃过一劫:我吓得赶紧落荒而逃,它也得以顺利脱身。还有一次,有条蛇钻进一个装满纸张文件的写字台。我母亲和仆人花了好几个钟头,才把那条蛇赶出来,好让她开枪把它打死。另外还有一次,有条曼巴蛇窜到了储藏室的谷物箱底下。这下我母亲无计可施,只好平躺在地上,朝这个距离她只有一呎远的生物开了一枪。
曾有一次,有条蛇钻进了木材堆里,使家里的人大为紧张;当时是我告诉母亲,我好象看到有条蛇窜进两根木柴中间,却因此而害死了一只心爱的猫咪。我看到的其实是猫的尾巴。我母亲听信我的话,朝一个移动的灰影开了一枪;猫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腹侧破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它在木片堆中挣扎滚动,不停地喵喵哀号,而我们可以透过它那脆弱碎裂的肋骨缝隙,看见它那血流不止的小心脏。最后它在我母亲的泪水与爱抚中死去。而那只造成混乱的眼镜蛇,此时却绕着数码外高处的一根原木,悠哉悠哉地打转。
另外还出现过一次大骚动,搞得家里人心惶惶,天下大乱,大家拼命大喊大叫,慌乱地互相提出警告。在芙蓉灌木和荆棘树丛间,那道岩石密布的小径上,有只猫正在与一条袅袅舞动的纤细黑蛇进行生死搏斗。然后蛇钻进一道约一码宽的荆棘树篱,躲在里面,用它那对闪闪发光的蛇眼,盯着没法靠近树篱的猫。猫在那里待了一整个下午,不停地绕着那丛多刺的荆棘树篱打转,朝蛇嘶嘶怒吼,喵喵叫个没完。但是等天一黑,蛇就毫发无伤地溜走了。
残缺不全的片段记忆,截头去尾的破碎故事。那只瘫在我母亲床上,痛苦地凄厉惨叫,双眼因蛇的毒液而高高肿起的猫,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