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王的野心
想不到,王子围派来的使者直接冲入他的营帐,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便结束了他长达近四十年的流亡楚国生涯。
对于王子围来说,这个从晋国来的老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反而占着大宰这个重要的职位,还是尽早除掉的好。从杀熊麇、到杀熊幕、熊平夏,再到杀伯州犁,王子围的行事手法无一不干净利落。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不是一个政客,甚至不是一个阴谋家,他只是一个赤裸裸的刽子手,没有任何技巧,有的只是想干就干的执行力。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方式使得他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政权,同时也为他的悲惨结局埋下了伏笔。
从一个细节可以看出王子围的简单粗暴。
熊麇死后,王子围派使者到各国广发讣告。正在郑国访问的伍举接见了使者,他对熊麇之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仅仅是问了一句:“在给郑国的国书上,国君的继承人是如何称呼的?”
“寡大夫围。”
问得意味深长,回答却是不加掩饰,仿佛在肆无忌惮地嘲笑这个世界:我就是以下犯上,以臣弑君,我还要登上这国君的宝座,而且不准备拿出任何能够被你们接受的理由,如何?
伍举皱了皱眉头:“这样不妥,大夫怎么能够继承君位呢?”他仔细想了一阵,说:“楚共王的众多儿子中,王子围是老大,就称共王的长子围吧。”
以楚共王长子的身份,继承君位自然也就有了合法性,至少比什么“寡大夫”来得名正言顺。所谓合法性这东西,你可以扭曲它,可以篡改它,甚至可以调戏它,但是你不能忽视它。偏偏王子围就是个对合法性一点也不感冒的人,也不怕家丑外扬,反倒是伍举很紧张,赶紧跳出来为他擦屁股。
熊麇的遗体被草草下葬在远离郢都的郏城,因此他又被称为郏敖。“敖”是楚国的古老方言,意思大概和酋长差不多。在有据可查的楚国历史上,共有四位国君被称为敖,另外三位分别是楚武王的爷爷熊仪(若敖)、父亲熊坎(霄敖)和儿子熊囏(堵敖)。当然,也有人认为,“敖”就是丘陵,某敖即某丘陵,算是一种不怎么尊敬的尊称。
做完这一切后,王子围便粉墨登场,自封为楚王,史称楚灵王。他的亲信薳罢被封为令尹,薳启强则被封为大宰,取代了伯州犁原来的位置。
郑国人的反应其实还挺快。郑简公第一个派使者前往郢都参加了郏敖的葬礼,同时祝贺楚灵王即位为君。这个使者便是心直口快的子大叔,他从楚国回来,向子产汇报说:“赶快准备行装吧!新任的楚王骄傲自满而且很自以为是,必定会以驱使诸侯为乐,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隔三岔五地去郢都听候调遣了。”
子产说:“是啊,看来弭兵会盟以来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尽头了。话虽如此,没有几年工夫,他是成不了气候的,咱们没有必要这么早做准备。”
子产料事如神,这次却算得不怎么准确。原因很简单,他大大地低估了楚灵王的野心,以及将这种野心转换为实际行动的执行力。自从楚灵王即位后,楚国的使者就络绎不绝地来到新郑,质问郑简公为何不亲自到郢都去祝贺,而只是派了一个不重要的臣子去敷衍了事。
在得到了晋国人的首肯后,公元前539年十月,郑简公在子产的陪同下来到了楚国。虽然来得晚了一点,楚灵王还是很高兴,设宴招待郑国君臣,并且在宴会上赋了《吉日》一诗。
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
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
既张我弓,既挟我矢。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以御宾客,且以酌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