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塔尔的伤心故事
致力于纯粹意义上的诗,而是致力于民歌民谣这种‘地方美学’,因而很是瞧不起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军事政变,大家进了监狱又出来了,我也和大家一样从一处到另一处,像无所事事的人似的飘移不定。那些我当作榜样来学习的人变了,那些我想让他们认同我的人消失了,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诗中,我所追求的都没能实现。相对于在伊斯坦布尔过那种痛苦、不安和贫穷的日子,我选择了返回卡尔斯,继承了我曾引以为耻的父亲的店铺。所有这些并没有使我幸福。我瞧不起这里的人,就像法赫尔对我的诗那样,见到这些人就让我倒胃口。卡尔斯这个城市也好,这里的人们也好,似乎都不是真实的。这里的人们要么对死亡充满好奇,要么就想抽身而去。但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好像我被放逐在了历史之外,被文明抛弃了。文明距我是那么遥远,我简直无法追赶上它。我想有个孩子,让他做我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让他不受到任何压力,有朝一日成为一个西化的、现代的和有独立人格的人,但真主连这都没有赐给我。”
穆赫塔尔时不时似乎因为那来自内心的光明而面带微笑地自嘲着,卡很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
“每天晚上我喝得醉醺醺的,为了不和我美丽的妻子伊珂吵架,我很晚才回家。那是一个连飞鸟都会被冻死的寒冷的夜晚。很晚了,我最后一个从绿园酒馆出来,朝家里走去。那时我和伊珂住在奥尔都大街。虽说是不到十分钟的路,但在卡尔斯来说算是远的了。拉克酒喝得太多,没走几步路我就找不着家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寒夜里,卡尔斯完全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城市,我去敲一些屋子的门,这些屋子要么是八十多年来没人居住的亚美尼亚人的,要么里面的人躲在一层层被子下,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不想离开他们藏身的那个窝。”
“我突然喜欢起这座城市被抛弃而空无一人的这种样子了。因为酒精和寒冷,一种甜甜的睡意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我也暗下决心抛弃这种生活,刚走三五步就躺在了一棵树下的冰冷人行道上,开始等待睡意和死神的来临。天那么冷,喝醉酒后被冻死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情。当温柔的睡意在我的血液里延伸开来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我怎么也无法得到的孩子。我欣喜若狂:是男孩儿,已经长大了,系着领带;他的样子不像我们系着领带的那些公务员们,而是像欧洲人那样。他正准备跟我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吻了一个老人的手。那个老人身上散发着神奇的光芒。正在此时,在我躺着的地方有一束光射进我的眼睛,唤醒了我。带着悔恨,带着希望,我站了起来。我看到不远处有扇敞亮的门,有人进进出出。我听从来自内心的声音,跟在了这些人后面。他们扶着我,把我搀进了这个明亮、温暖的屋子里。这里的人们不像一般卡尔斯人那样对生活丧失了希望,也不像他们那样麻木;这里的人们是幸福的,他们也是卡尔斯人,甚至其中的有些人我还认识。听说库尔德教长萨德亭老爷有一个秘密布道的地方,我明白了这所房子就是他的秘密寺院。我听说,在一些公务员和日渐增多的富有追随者的邀请下,教长从山上的村庄来到了卡尔斯,吸引那些贫穷、失业和不幸的卡尔斯人参加他在寺院里的宗教仪式,可是我以为警察不会允许这种针对共和国的敌对行动,所以我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我眼含着泪水登上楼梯去教长那里寻求帮助。多年来我一直暗暗惧怕的、在我作为无神论者那些年里认为是软弱和落后表现的事情发生了:我回归了伊斯兰教。其实我一直对这位落后保守的教长心有畏惧,他就像漫画里画的那样留着络腮胡子,穿着长袍。当我自愿走上楼梯的时候,我竟号啕大哭了起来。教长是个好人。他问我为什么哭。当然,我不会说:‘我哭是因为自己竟与落后的教长和他的追随者们同流合污了。’另外,我为从自己嘴里散发出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