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们把记忆遗失在电影院
竖立着一根半埋在积雪中的路标,上头写着:瑞夫贝街。
他走完整条街后又折返。巷道的一头有几个小孩在掷雪球,另一头贴着一幅电影海报,一盏灯映亮了上面一个相貌平庸的女人,眼睛被涂黑,戳瞎。由于所有的屋子都是两层楼房,门上也都没有门牌号码,因此当卡利普第一次经过的时候,他漫不经心没有多注意。等到走第二趟时,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认出了那扇窗户、十年前他不屑碰触的那只门把以及那片晦暗、没有粉刷的墙壁。房子加盖了二楼,旁边增建了一座园圃,泥巴空地换成了水泥地。一楼室内漆黑一片。附有独立出入口的二楼,微蓝的电视屏幕光芒从紧闭的窗帘渗透出来。如同枪管般穿破墙壁指向马路的排油烟管,喷出一股硫磺色的烟雾,宣布着好消息:来访的不速之客打开门后,将会发现这里不仅有热食可吃,有温暖的炉火,还有一群傻盯着电视的热心好人。
卡利普小心翼翼地踩上积雪的台阶,每一步都伴着隔壁空地上一条狗儿的吠叫。“我只要跟如梦讲一下话就好!”卡利普自言自语,但其实也搞不清楚心里究竟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她前夫说。等见到她后,他会要求她解释在道别信中没有讲明的理由,接着他会叫她马上回家收拾所有她的东西,她的书、香烟、凑不成对的丝袜、空药瓶、她的发饰、她那些眼镜的盒子、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她的细长发夹、她孩提时代的木鸭子玩具,然后,离开,别再回来。“每一件关于你的物品,都带给我难以承受的痛楚。”由于他没办法当着那家伙的面说出这些,所以他最好能说服如梦到另一个地方去坐下来说话,“像成年人一样”。等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以“成年人”的样子对谈,这时,或许也有可能说服如梦别的事情。只不过,这附近除了全是男人的咖啡馆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该上哪儿找这么一个谈话的地点?卡利普先是听见小孩的声音(妈,开门!),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显然绝不是他的妻子、他二十多年来爱恋的对象、他从小到大的挚友。顿时他才明白,到这里来找如梦是件多么愚蠢的行为。他本想临阵脱逃,但门已经开了。卡利普一眼便认出妻子的前夫,但对方却不认得卡利普。他是个中等年纪、中等身高的男人,正如卡利普所想像的那样。从今以后,卡利普也永远不会再想起这么样的一个人。
前夫花了一点时间,让眼睛习惯外头危险世界的黑暗,卡利普也静待着对方慢慢认出他来。与此同时,好奇的脑袋一颗颗冒出来,先是妻子,然后是小孩,接着是另一个小孩,询问着:“爸,是谁呀?”爸爸被问倒了,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卡利普决定抓住机会溜掉而不要进屋,连忙一口气把自己来访的理由交代清楚。
他很抱歉三更半夜打扰他们,可是他实在是不得已。今天他之所以来到他们家——改天会再来正式拜访(甚至带如梦一起)——是为了调查关于某个人、某个名字的一些资料,事关重大,极为迫切。他正在替一个被诬告谋杀的大学生辩护,噢不,事实上的确有人死了,只不过真正的杀人凶手行踪飘忽,像个鬼魅似的在城市游走,曾经有一度……
故事一讲完,卡利普立刻被簇拥进屋。他才脱下鞋子,马上面前就呈上一双太小的拖鞋,手里就被塞进一杯咖啡,并且被告知说热茶马上泡好。卡利普又复述一遍那位可疑人士的姓名(捏造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以防万一),如梦的前夫便接下话头。聆听着男人滔滔不绝的铺陈,卡利普可以想见这些故事含有强烈的麻醉效果,很快地自己将失去知觉,走不出大门。事后,他记得自己当时曾想过,说不定在那儿多待一会儿,就能够发现一些关于如梦的线索,至少有一点蛛丝马迹,然而这种想法更像是晚期病人接受手术治疗前的自我欺骗。他好不容易终于走出了那扇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开启的大门,这时他已经聆听了如梦前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