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记得我吗?
滔滔不绝地告诉他关于你和如梦的事。”
沉默中,他们走进她的住处,室内的装潢和一般家庭大同小异。安顿下来后,卡利普焦躁地说:“我记得班上有尼哈这个人。”
“你认为他长得像你吗?”
卡利普逼自己从记忆的深处撷取一两幅画面:卡利普和尼哈手里拿着父母写的请假单站在那里,听着体育老师指责他们偷懒;一个温暖的春日,卡利普和尼哈在臭味四溢的学生厕所里,嘴巴贴着水龙头喝水。他有点胖,笨手笨脚,脑筋不很灵光。尽管有心,但卡利普就是感觉不出这个记忆中模糊的形象和自己有任何相似之处。
“对,”卡利普说,“尼哈长得有点像我。”
“他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蓓琪丝说。有那么一剎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卡利普初见她时注意到的危险光芒。“我知道他根本不像你。可是我们都在同一个班上,而我也成功地使他用你看如梦的眼神来看我。中午休息时间,当如梦和我跟其他的男孩在‘牛奶公司布丁店’抽烟的时候,我会看见他在外面的人行道上,烦躁地瞥过来,他知道我和一群风云人物在一起。惆怅的秋天傍晚,夜晚总是早早降临,看着苍白的灯光从公寓楼房里流泻而出,照亮光秃秃的路边树,我很清楚他正想着我,就如同你望着这些行道树时心里想着如梦一样。”
当他们坐下来吃早餐时,明亮的阳光透过垂放下来的窗帘缝隙照进屋里。
“我了解做自己有多难。”蓓琪丝说,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就好像,若一件事情在一个人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往往就会脱口而出。“但我一直过了三十岁才明白这一点。在那之前,如果你问我,这个困扰看起来只不过出于渴望成为别人,或者纯粹是嫉妒。半夜里,失眠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影子,我是如此渴望成为另外一个人,无比强烈的渴望使我相信,自己可以像手滑出手套那样容易地,滑出这个躯壳之外,然后钻进另一个人的躯壳里,展开一场新生活。有时候,想到这一个人,想到自己没有办法过她的生活,一股剧烈的痛楚便油然而生,以至于当我坐在电影院里,或是看见繁忙的市集里专注的人群时,眼泪会不禁夺眶而出。”
女人心不在焉地用刀子涂抹一片烤得太硬的薄面包,仿佛是在涂奶油,可刀子上并没有奶油。
“这么多年之后,我依然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过别人的生活,而不要过自己的。”女人接着说,“我甚至说不出为什么我想当如梦,而不是当这个或那个人。我只能说,多年来我以为这是种疾病,必须隐瞒起来不让别人知道。我感到羞耻,有这种病,灵魂染上了这种病,不论到哪里身体也被迫带着这个疾病。我以为自己的一生只是一场模仿,模仿那应该属于我的‘真正的生命’,也因此,和所有的赝品一样,它既可悲又可耻。那个时候,我没有别的方法,只能靠着不断模仿我的‘原型’,才能消除心中的不快乐。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幻想着要转学,搬家,脱离原有的朋友圈子。然而我很清楚离开这一切不会有任何用处,只会让我更想到你。某个秋天的阴雨下午,当我无事可做时,我会在一张安乐椅中坐上好几个小时,凝视着窗户玻璃上的雨滴。我会想到你们两人:如梦和卡利普。利用我所知道的线索,我会去想像如梦和卡利普现在可能在做些什么,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个把小时之后,我会开始相信,坐在这个幽暗房间里这张椅子上的人不是我自己,而是如梦。我开始从这些恐怖的想法中得到一种极度的喜悦。”
女人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里进进出出,端出更多的茶和吐司。既然她说的时候脸上竟能带着亲切的微笑,仿佛在讲一件关于别人的好玩事情,卡利普也就没有感到半点不自在地继续听她接下来的话。
“这个疾病在我体内猖獗,直到我丈夫去世。或许至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