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记得我吗?
刀的割伤;他想起耶拉还是用那支放在外套口袋里的原子笔。卡利普对他又爱又惧。他希望能够成为耶拉,但又希望远离他。他不停地寻找他,又想把他抛之脑后。他抓起耶拉的外衣后领,好像在质问他自己生命的意义何在——这个秘密他解不开,但耶拉知道,却又不愿意告诉他。这个平行的宇宙藏着什么秘密?这场游戏,开始时像一个玩笑,结果却转为一场噩梦,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他听见向导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兴奋却又千篇一律。
“利用他对文字的知识,我父亲在他的假人脸上赋予了如今街上或屋里都再也见不到的意义。他工作的速度很快,我们挖好的密室很快就不敷使用,必须再继续挖掘新空间。就是从这时开始,我们发现了遗留的通道,把我们连接上地底下的历史。而这一点不能纯粹以巧合来解释。从那时起,我父亲很清楚地了解到我们的历史只能在地底下发展,下面的生命很清楚地警示出上方无可避免的崩毁。我父亲明白,这一条条充满骸骨、最终连接到我们房子的隧道,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历史机会,让我们能够创造如今别处再也见不到的真正同胞,并为他们的脸赋予生命及意义。”
卡利普放开了耶拉塑像的后领,它像一个玩具兵似的,左右轻轻晃了晃。卡利普退后一步,点燃一根烟,心想自己将永远不会忘记他心灵导师这诡异、恐怖、荒谬的形象。他一点也不想跟着大家下阶梯,走进地下城市的边缘,那里总有一天也会塞满了假人,如同曾经埋葬于此的骸骨一样。
众人下去后,向导指着地下隧道在金角湾侧的咽喉口给大家看。一千五百三十六年前,拜占庭人惟恐阿提拉攻击,在金角湾下挖掘了这条隧道。接着,他义愤填膺地诉说骸骨的由来,他说如果拿着灯从这一头进入,便能看见这些骸骨——以及被蜘蛛网覆盖的桌子和椅子。七百七十五年前,这些骸骨的主人就在这里守着宝藏,不让入侵的拉丁人掠夺。卡利普一边听着,一边不断想起很久以前他就曾在耶拉的文章里读过这个故事,文章更深入地探讨了这些奥妙的情节和画面究竟代表什么。向导先是解释道,他的父亲在看到了一些预示着彻底毁灭的有力征兆之后,决定走入地下。接着他又说明,伊斯坦布尔的每一次变身(更名为拜占庭、维赞特、新罗马、安图沙、沙皇城、米克罗城、君士坦丁堡、君士堡、伊斯堡),都有其历史源头,而且是源于地底下这些无可避免、不可或缺的通路和隧道。上一个文明进来寻求庇护,在城市下方建立了一个惊人的双层基地,然而——向导越说越激动——地底下的文明却总有办法报复地面上那个把他们推入地下的文明。卡利普记得在耶拉的一篇文章中,曾经提到伊斯坦布尔的公寓楼其实是地下文明的延伸。语带愤怒的向导继续说,他的父亲为了参与地下世界所预言的大崩毁,为了加入势不可挡的末日行列,他计划把自己的假人模特儿移居至地底下每一条通道,迁进这些塞满金银财宝和骨骸老鼠蜘蛛横行的狭廊。他父亲的新梦想——庆祝大崩毁的到临——为他的人生带来了新的意义。不仅如此,向导本人也跟随父亲的脚步,在这些心血杰作的脸孔上创造出文字及意义。
听着这些话,卡利普相信,这位向导必定每天天一亮就出门去买《民族日报》,然后带着满腔贪婪、嫉妒、仇恨和愤怒阅读耶拉的专栏,就像此刻他所展现的态度一样。再往下听他的话,卡利普更确信这位向导一定认真读过耶拉的最新作品,因为这老兄接着说,有胆的人大可以冒险往里面走,在悬挂着金项链和手环的隧道里,将会看见阿巴赛特围城时被赶入地下的拜占庭人骸骨,以及在十字军的恐怖阴影下紧紧相拥的犹太人尸骨。这儿有超过六千具热那亚人、阿马菲人及比萨人的骨骸,都是在拜占庭肃清意大利人口时逃进地底的;还有六百年前的尸首,那些人被一艘亚述海来的船只所夹带的黑死病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