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1-15
弓和镖枪的赤身裸体的土人,椰树林,大叶棕榈以及大叶棕榈覆盖下的原始茅屋——这一切我都感到如此熟悉和亲切,仿佛我刚刚才离开那间茅屋,昨天还在它的附近坐过,享受过午休时天国一般的静寂。看着这些图画,我就经历了多么甜蜜和明晰的梦境,品味了多么真切的怀念故乡的忧戚!皮耶尔?罗狄①讲过“激动人心的和神秘莫测的”事情,在他的童心中,这些事情的涵义就包括在“殖民化”一词当中了。他还说:“年轻的安图恩涅蒂有许多来自殖民地的物品:鹦鹉、关在笼子里的五颜六色的小鸟,各种贝壳和昆虫的搜集品。在她母亲的一只盒子里,我看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用谷粒串成的项链。在他家的粮仓里还保存着一些兽皮,奇形怪状的袋子和箱子,上面还可以看到安德列斯群岛的各处地址……”②可是,象这样的事在卡缅卡能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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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皮耶尔?罗狄(1850—1923)是法国作家,《冰岛渔夫》的作者。
② 此处直接引语原文是法语。
在《土地与人》一书中有一些彩色插图。我特别记得两幅。其中一幅画的是刺葵、骆驼和埃及金字塔,另一幅画的是一棵细长的、非常高的椰子树,一只有斑点的象斜坡一样的长颈鹿,它伸长脑袋,斜着温柔的眼睛,用薄薄的、象矛头一样的舌尖头舐着脑袋上的羽毛,旁边还有一只多鬣的狮子,它全身卷缩,腾空而起,直扑长颈鹿的脖子。所有这一切——无论是骆驼、刺葵、金字塔,还是椰子树下的长颈鹿和狮子,都画在两种颜色非常刺眼的背景上,一种是非常鲜亮、浓厚和均匀的天蓝色,另一种是鲜黄的沙土色。噢,天呀。我不仅看见了多少干燥炎热的日子,多少猛烈的阳光,而且还身历其境了!当我看见这种天蓝色和这种赭石色的时候,我就体验到一种真正的天堂之乐,而且陶醉其中!在唐波夫的田野上,在唐波夫的天空下,我怀着这种非凡的力量想起了我所见过的一切,想起了我在逝去的难忘的生活中借以为生的东西,以至后来在埃及,在努比亚,在热带我都只有暗自说道:“是呀,是呀,这一切正象我三十年前最初‘想起了’的东西!”
十五
普希金给《鲁斯兰和柳德米拉》所写的迷人的序诗令我拍案叫绝:
海湾旁边有一棵绿橡树,
一条金链挂在那橡树上……
大概有人认为,几句好诗,哪怕是很好的诗,甚至是罕见的最优美的诗——都是鸡毛蒜皮的事!然而,它们却一辈子留在我的心中,成为我在尘世中最大的愉快。大概有人认为,从来不存在的一个海湾,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海湾上的一只“有学问的”、不知何故被拴在橡树上的猫,以及树精妖怪,人鱼公主和“在荒僻的道路上有几行珍奇野兽的足迹”,这些都是胡说八道。但是,很明显,问题在于:胡言乱语是一种荒谬的、实际上没有的事,而不是合理的、真实的东西。问题还在于:一个丧失理智的、醉醺醺的和在喝酒的事情上“有学问的”人就在这个诗人头上施行魔术。光是这种作不断圆周运动的妖术(“无论白天黑夜,那有学问的猫老是顺着链条团团转”)和这些“荒僻的”道路,以及“珍奇野兽的足迹”,——只是足迹,而不是野兽本身,就够精彩了!诗中说“映衬着朝霞”,而不说“在霞光初露的时光”,开头部分的朴实、鲜明和惟妙惟肖(海湾、绿橡树、金链条),而后来部分的梦幻、魔力、繁杂、纷扰,以及飘忽不定和迅速变幻的东西,这就象某个神圣的北国的海湾旁边,晨雾与云彩笼罩着沉睡的密林一样,具有无穷的魅力:
那儿的森林和山谷沉于梦幻,
那儿的海浪映衬着朝霞,
蜂拥到荒漠无人的沙岸,
那三十个英姿飒爽的骑士
从明亮的波浪中鱼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