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6-10
的大院;我把汗淋淋的卡巴尔金卡的缰绳扔给马夫,就跑进屋里去吃晚饭,桌前兄嫂们都对我大开玩笑。晚饭后,我同他们一起到池塘后边的牧场,或者又到那条大路上去散步,观看那迷朦的红色的月亮,它正在黑黝黝的田野后冉冉上升,田间正吹来一股柔和的暖风。散步后,我终于单独一个人了。周围的一切——房屋、庄园、树木、月色明媚的田野都已寂然无声。我坐在自己房间的敞开的窗户旁,读书和写作。微微有点凉意的夜风,不时从到处都有亮光的花园里吹进来,摇晃着烛火。夜间的螟蛾成群地围着烛光飞舞,一被烛火烧灼,它们就噼啪作响,发出一股好闻的怪味,掉落下来,渐渐洒满整个桌子。一阵难熬的睡意袭击着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我千方百计地克服它,制止它……到半夜,瞌睡也就跟往常一样消散了。我站起身来,走到花园。在这六月天里,月亮按照夏天的习惯,运行得比较低,它藏在屋角后,在草坪上投下宽大的阴影,从这阴暗处可以特别清楚地看到那七色星,它静悄悄地在东方闪烁。远在花园、村庄、夏季的田野的后面,有时隐约可闻地从那边传来鹌鹑打斗的声音,这使人格外沉醉。房子附近,那棵百年椴树正在开花,清香怡人。金色的月亮射出温暖的光辉。后来东边露出鱼肚白,看来快到黎明。象通常拂晓前一样,这时从池塘那边又只吹来一股暖风。我迎着这平和的气流,悄悄地在花园里漫步,走到池塘的堤岸……乌瓦罗夫家的庄园大院,与乡村的牧场连在一起,而屋后的花园,又与田间相连。我从堤岸上看着那栋房子,完全可以想象到谁在哪里睡眠。我知道,睡在格列波奇卡房间里的是丽莎,这房间的窗户也直对着幽暗、茂密的花园……我想象着,在这个房间里,丽莎正在树叶的簌簌声中睡眠,窗外的雨水轻轻地流淌着,从田里吹来的暖风不时地走进窗户,抚摸她那还是幼儿的梦境,看来,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梦境更纯洁,更美好的了。我怀着这种感情望着那边,但究竟怎样才能表达我这种感情呢!?
十
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差不多延续了整个夏天,却出乎意料地和急速地改变了。一天早晨,我忽然知道,比比科娃一家已不在巴图林诺——她们昨天走了。我好不容易度过了一天,临近黄昏去找阿霞,可我又听到了什么呢?
“我们明天要到克里米亚去。”她老远见到我就说,声调充满快乐,仿佛要使我格外高兴似的。
此后,整个世界变得空虚和无聊了,以至我不时骑马到田间去问荡。田里已开始割麦,我在田垅和麦茬之间一连坐上好几个钟头,漫无目的地凝望着割麦人。我呆坐着,四围干燥、炎热,只听得镰刀簌簌作响,颇有节奏。在炎热得变成暗蓝的晴空下,完全干透了的、色如黄沙的麦子象高墙一样耸立着,饱满的麦穗俯首低垂。农民们解开腰带,一个跟一个,整齐地、慢慢往前走,摇摇晃晃地向这片麦海进发。他们抡起在阳光下闪亮的镰刀,沙沙沙,麦子一排。排放在左边,身后留下黄色刺人的麦茬,露出几条宽阔的空地。他们把整片田地慢慢刈光,一直刈到远方,使它变成崭新的模样……
“少爷,干吗白白地坐在这里呢?”一个割麦人意味深长和友好地对我说。他是一个高大的农民,皮肤黝黑,长得很漂亮。“您把我另一把镰刀拿来,跟我们一起割麦吧……”
于是我站起身来,别无多话,走到他的大车跟前。此后就开始割麦了……
始初我感到十分痛苦。由于过分匆忙和笨拙,我弄得精疲力竭,以至每天晚上回家,只能勉强地拖着两条腿走路,腰杆象断了一样,直不起来,两肩疼痛难忍,手上的血泡灼痛,面孔晒得发烫,头发被汗水粘连,口中一股艾蒿的苦味。但后来我习惯了这自愿的劳役,甚至很高兴地想:
“明天再去收割!”
收割之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