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二
只地戴到手腕上,把手向各个方向伸来伸去,以便观察哪一只手表更合适;从她的外表看来,谁也想不到她是这么爱漂亮的,这下子她的个性突然流露出来了。最后,她买了一只体积庞大的手表,表面有很多装饰,连钟点都不是用数字写出来的,而是一些纠缠在一起的小圈圈所构成的乱七八糟的小图画。在开始时也许画家是按照十二个数字的形状来画的,到后来十二个数字简直不留一点形迹,叫人实际上看不出钟点——除非仔细研究。
有两个水手想征求妻子的意见,他们请求旅行推销员吃过午饭以后到他们家里去一趟。他们住在村子里,村子的地形其实一点不复杂,可是他们却作着十分冗长的叙述,想十分正确地把他们住所的位置描述出来。看来,他们提供了给他一大堆无用或者多余的细节,可是他们说得那么准确又那么一再重复,使得马弟雅思完全给弄胡涂了。即使在叙述这些住所的时候故意弄错也不会把他弄得更胡涂;实际上他有点怀疑他们把一大堆自相矛盾的话和许多废话混在一起了。有几次,他觉得其中一个水手似乎随意地、毫无区别地使用“左边”和“右边”这些字眼。只要把村子的房屋画成一张简图,就能够把一切弄清楚了;可惜两个水手身上都没有带着纸和笔,女店主又只顾到自己刚买_的手表,没有想到要给他们一张纸,马弟雅思则绝对不想让他们在他用来记账的备忘录上乱涂。既然他准备访问村子里的每一家人家,他很快就决定装出听懂的样子,不断地点头,而实际上他并不是在继续听下去,只是他们说一阵,他就回一个“对”字或“是”字,以表示同意。
从咖啡店所处的角度看来、他们俩的住所都在同一方向。两个水手起初轮流发言,住得较远的那个等他的同伴一停下来就开始叙述。第一个感到还不够放心,等到第二个一讲到目的地以后他又从头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当然,这些对于同一路程的不同描述是有差异的——这些差异似乎很大。可是后来谈到怎样开始走的时候,两个水手之间才突然有了不同意见;他们开始同时说话,每个人都想使马弟雅思接受他的看法,而马弟雅思却连他们的看法之间有什么不同都弄不明白。如果不是午饭时间到了,逼使他们暂时休战,他们还会争论不休的。他们同意由旅行推销员到了现场的时候选择一条较好的道路,来决定哪一个意见对;既然旅行推销员的一生都是在道路上过的,在这方面他应该是一个专家。
他们付了酒钱,走了出去;第三个水手——他始终一言未发——跟着他们走了。马弟雅思要在一点三刻或者两点钟才能开始访问顾客(因为岛上的作息时间显然比大陆迟些),因此他有充分的时间来吃掉他的两块夹心面包。他仔细地把小箱子整理了一下,关上箱子,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等待走进内室的女店主出来,好再要杯酒喝。
现在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向前面望着,透过玻璃门,望到那条穿越全村的路。路很宽,布满泥尘——而且间无一人。另一端有一垛没有门的石墙,比一个人高,墙后面一定是灯塔的一个附属建筑物。他闭上眼睛,想要打瞌睡了。为了赶乘轮船,他起得很早。从他家里到港口并没有公共汽车。在圣雅克区的一条胡同里,从楼下的一个窗口望进去,里面是一间很深的房间,虽然已经是大白天,房间里仍然相当昏暗;床头上一盏小灯的光线照射到凌乱的床单上;一条举起的胳膊被光线从侧面和下面照射,把扩大了的影子投射到墙上和天花板上。可是他不能误了乘船;到海岛上推销一天可能把一切都挽救回来。即使把他在上船以前在城里售出的一只手表计算在内,他还只卖掉四只手表。待会儿他要把数字记在备忘录上。他觉得很疲倦。没有什么来扰乱当前的静寂,咖啡店内和咖啡店外都是如此。可是他突然发觉他听见了——虽然距离很远而且店门又关着——海浪有规律地冲击灯塔前面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