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葬-2
他去安排第二天启程的事。然后他带了一些食物,准备去滑一天雪。他对维特说他可能到玛丽安乎特旅馆去,也可能到山下的村子里去。
对戈珍来说,这一天象春天一样充满希望。她感到一种松快,感到一股新的生命之泉在体内涌将上来。她优哉游哉地打点行李,看看书,试试各式各样的衣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她感到很快活。她感到新的生命注入了她的体内,为此她象个孩子一样高兴。她柔软的体态,仪态万方的身影和幸福的表情招得人人喜爱。可这种外表下却是死亡。
下午她得跟洛克一起出去。明天对她来说依旧很朦胧。为此她感到颇为欣喜。她或许会跟杰拉德一起去英国,或许会跟洛克去德累斯顿,或许去慕尼黑的一位女朋友那儿。明天可能会发生任何事。而今天则是一切可能性的开端——雪白,闪光的开端。所有的前景都吸引着她——美好的、闪光的、难以断定的魅力,这是纯粹的幻想。一切都是可能的——因为死是不可避免的,除了死别的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想让什么东西得到实现,不想让它们有具体的形体。她突然想明天走,进入一个新的轨道,这全然出自某种偶然因素。所以,尽管她想最后一次同洛克到雪野中去逛逛,但她并不拿这当成一回事来对待。
洛克也不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他头戴棕色的天鹅绒帽,整个头看上去象栗子一样圆。宽大的帽边松松地盖住耳朵,一缕黑头发在他那顽皮的黑眼睛上飘舞着,小小的脸上透明的脸皮挤到一起象在做鬼脸。他这副样子看上去就象个没长大的人,一只蝙蝠。这副身材,再穿上草绿色防水布衣服,让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弱小,一看上去就有点怪,跟别人不一样。
他带着一副双人平底雪橇,他们二人在白雪覆盖的山坡上跋涉起来。风雪象火一样燎着他们的脸,他们嘻嘻哈哈不停地用几国语言开着玩笑,幻想着。幻想代替了他们的现实世界,他们非常高兴地扔着用幽默和怪诞故事做成的彩球。他们在交谈中使天性自然地闪出火花,他们在玩着一种纯粹的把戏。他们想让相互之间的关系只停留在逢场做戏上:这是一场多么奇妙的把戏呀。
洛克没把滑雪看得很认真。他不象杰拉德那样醉心、认真。戈珍对他这种态度反倒感到高兴。她太烦,对杰拉德滑雪时那紧张的动作烦透了。洛克放任自己的雪橇,让它象一片树叶子欢快漫舞,拐弯时他和她双双被甩出雪橇,滚进雪里。等他们从冻得象刀子样刺人的地上爬起来时,发现自己并没伤着,于是又淘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她知道他会说俏皮话的,即使在地狱中,他只要心情好,他就会逗趣儿、说俏皮话。对他这一点她十分满意。他这样子就象超脱了尘世的烦恼和单调生活一样。
他们玩着,无忧无虑,兴高采烈地玩着,直玩到日落西山。小雪橇很惊险地打个转,停在山坡下。
“等等!”他突然说道,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大暖瓶,一包饼干和一瓶荷兰杜松子酒。
“啊,洛克,”她叫道。“真是太好了!太令人兴奋了!这是哪种杜松子酒?”
他看着酒笑道:“覆盆子。”
“不对!是用雪下面的越桔造的。这酒看上去就象是用雪提炼出来的呀。你能——”她闻闻瓶子说:“你能闻出越桔味儿来吗?这可真是太妙了。可以透过雪被闻到越桔味儿。”
她轻轻地跺着脚。而他则跪在地上吹着口哨,把耳朵贴近雪地,眼睛眨巴着。
“哈!哈!”她笑了。他用这种奇特的动作来嘲弄她的夸大其词,这让她心里感到暖融融的。他总逗她。嘲弄她。可他的嘲弄比她的夸大其词还荒谬,因此她只能大笑,感到心里舒畅多了。
她觉得她和他的声音就象银铃一样在黄昏时分寒冷的空气中响着。多么美好,多么美好,这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