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二)一见钟情
他孤单一人,前额上留着一缕浓厚的褐色刘海儿,合成树脂眼镜,红白格棉布衬衣,留着M形的小胡子,十分漂亮的英国面料套装……
尤吉·德斯诺斯
隐隐约约长出胡子的利比翁老爹站在罗童德酒馆的吧台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一个接一个地更换了无数个旅店的布莱斯·桑德拉斯,出于无奈,只好再次搬家。他手里拎着旅行箱刚刚进入罗童德,径直走到正在专心致志地为裁缝师杜塞先生抄写一份手稿的马克斯·雅各布的身边。桑德拉斯当时的穿着也许正像莱奥托所描写的那样:后跟已破的浅口皮鞋,粗线袜子,裤子已经褪色而且短得可怜,短小的上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帽子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他随意坐在一把椅子上。马克斯·雅各布开始对他讲述在勒韦迪与迭戈·德·里维拉之间由关于立体主义的分歧引发的斗殴:画家与诗人之间的斗殴开始于莱昂斯·罗森伯格邀请大家在拉彼鲁兹家里进晚餐期间,最后结束于洛特的家里路易-菲利普的小摆设当中。勒韦迪不顾在场其他画家的面子,极力维护勃拉克、格里斯和毕加索的立体主义。由于遭到冒犯,里维拉打了他耳光。勒韦迪揪着对方的头发,要将他抛到室外去……
大厅里的人们乱作一团,利比翁一时无法听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他注意到在酒馆周围六七个支持立体主义的警察站起来,集中到酒馆的门口。
突然,人们听到一个特别响亮的声音喊道:“抓!”
人们对此无动于衷,因为这是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了。自从俄罗斯的革命者以及各种肤色的和平主义者选择罗童德酒馆作为他们的司令部以来,警察局的这些先生就频繁光顾这里。所有反对战争的人统统被视为失败主义者。假如霞飞元帅的话可靠的话,法语中不存在“失败主义”一词,法国人不相信失败,但必须对此提高警惕。正因为如此,几个星期以来,利比翁在酒馆四周的墙壁上张贴了许多爱国主义的宣传画,他希望它们能够证明自己酒馆的爱国主义立场。从年初以来就不断地有人检举、揭发,而且便衣警察在形迹可疑的部门、机构与单位的周围设岗监守,罗童德被列在被监视者首位,还有不远处的多姆及丁香园都被列入了受监视名单。位于它们对面的巴蒂餐馆的压力稍微小一点儿,它的雪白台布及其菜肴尽管相当贵,但还是可以讨得进餐者的欢心。
另一支全副武装的人员突然出现在酒馆的门口。他们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检查正在那里就餐的消费者的证件,一个人都别指望能从这里溜走。如果有人仍然存此奢望的话,在马路人行道上整装待发的自行车队毫无疑问地可以立即将你追捕归案。但这一次,在场的人们十分幸运的是:就地检查证件,而不是请你到警察局去。
宪兵们围住一个身穿深紫红色袍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的小个子日本人。耳朵上的那一对沉甸甸的大耳环使他显得十分奇特,与众不同。
“这是一位妇女吗?”
“是一位先生。”日本人回答说。
“还有待证实。”
“我已经结过一次婚,第二个婚礼也即将举行。”日本人乐呵呵地解释道。
他说此话的时候,用手指着站在不远处正在和她旁边的一位女子说话的另一位年轻姑娘。但那位姑娘丝毫没有留意一边正注视着她的人们。
“先生们,我们俩是一见钟情。”
“请出示您的证件。”
他将证件递过去。警察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藤田·图古拉如,1886年生于日本东京。
“请问您父亲的职业是什么?”
“日本皇军中的将军。”
“您什么时候来到法国的?”
“1913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