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各有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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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非常珍视那些了解他最初肿瘤情况的病人所提供的旁证。如果啃骨者不算在内,这样的见证人病房里只剩下艾哈迈占一人,还有就是这几天刚从外科病房回来的费德拉乌。他脖子上的刀口愈合得比较好,不像当初波杜耶夫那样,而每一次换药,缠在上面的绷带都减少一些。费德拉乌回来以后睡的是恰雷的那张床,这样也就成为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的第二位邻居。
让鲁萨诺夫睡在两个流刑犯之间——这件事本身,毫无疑问,是有辱他的尊严的,也可说是命运的嘲弄。如果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还跟从前一样,那他一定会去找院方作为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提出来:能否这样把领导干部跟有害于社会的不轨分子混在一起。然而,在这五个星期里,一直被肿瘤牵着鼻子折腾的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好像是变善良了些,或者说想开了些。对啃骨者可以把背朝着他,况且他近来已不大出声,很少动弹,一直躺着。至于费德拉乌,如果迁就一下,作为一个邻居还是可以容忍的。费德拉乌感到非常兴奋的首先是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的肿瘤消退得那么快——只有原先三分之一了,而且,按照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的要求,他看了又看,赞了又赞。他很有耐心,不好胜争强,随时准备听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对他讲什么,从来也不反驳。关于工作,可想而知,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是不能在这里多讲的,但是关于自己衷心喜爱、不久就会回到那里去的家,为什么不可以详详细细地谈呢?这方面没有什么机密,费德拉乌当然愿意听听别人是怎么舒舒服服生活的(将来大家都会有那样的生活)。一个人过了40岁,根据他的住房就完全可以判断出他的贡献。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分作几次娓娓道来,谈及他的住房的布局和陈设,第一间席二间、第三间如何如何,阳台是什么样的,有哪些设备。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记性很好,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立柜、每一张沙发是在何时何地。花多少钱买的,都有什么优点。他尤其详细地向这位邻床的病人介绍了自己的洗澡间,用什么材料铺地面、什么材料贴墙壁,介绍瓷砖的踏脚板、放肥皂的小台、枕脑袋的圆凹口、热水龙头、淋浴装置、挂毛巾的装置。这一切可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这就是生活的组成和存在,而存在决定意识,应当使生活愉快。舒适,这样也就会有正确的意识。正如高尔基所说:健康的头脑寓于健康的体魄。
头发和眉睫谈得几乎没有颜色的费德拉乌,听着鲁萨诺夫动人的叙述,简直目瞪口呆,从来不顶嘴,甚至在缠着绷带的脖子允许的范围内连连点头。
这个沉静的人虽然是日耳曼血统,虽然是个流迁者,却可以说是个相当体面的人,跟他在病房里作邻居倒还可以。要知道,这个人形式上还是个共产党员呢。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曾以其直截了当的一贯作风当面对他这样讲:
“把你们流放,费德拉乌,乃是国家的需要。您懂吗?”
“我懂,我懂,”费德拉乌带着不能弯曲的脖子直哈腰。
“要知道,当时不这样做不行。”
“当然,当然。”
“对于国家所采取的一切措施,应当正确理解,其中也包括流放。无论怎样,您应当珍惜这一点:可说是还保留了您的党籍。”
“那还用说!当然……”
“而党内职务您过去不是也没担任过吗?”
“没有,没担任过。”
“一直是普通工人?”
“一直是机修工。”
“我也曾经是个普通工人,可是您瞧,后来怎样被提升了!”
他们还详细地谈到各自的子女,原来,费德拉乌的女儿亨里埃塔已在州立师范学院念二年级了。
“啄,您想想!”帕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