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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也是最后的一天
朝后一仰,操了揉耳朵:

    “从哪儿?”

    奥列格知道自己赖以支持的是最后一点力气,现在打起架来恐怕吃不住,不过万一弄到那个地步,他的两条长胳膊还都空着,而装疯卖俊的家伙一只胳膊上却持着篮子。于是,他改换了方式,居高临下地对着那个家伙,声音极轻地一字一句对他说:

    “那里哭的有四,笑的只有1个。”

    排队的人不明白是什么治好了那家伙的疯癫,但见他冷静下来,眨了眨眼睛,对穿军大衣的高个儿说:

    “我倒是没有意见,我不反对,你先上好了。”

    但是奥列格仍站在那家伙和列车员旁边。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从这里也能挤上去。不过,那些跟着起哄的人开始散开排队去了。

    “得了!”那家伙没趣地说。“等就等会儿吧!”

    人们带着篮子、提桶走来。从盖在上面的布袋底下,有时可以清楚地看到粗壮的浅紫淡红色椭圆形小萝。从出示的车票来看,有三分之二的乘客是到卡拉干达。原来,奥列格是为这些人维持了队伍的秩序!正常的旅客也纷纷上车。有一个女人相当体面,罩一件蓝色短上衣。奥列格一上车,那个装疯卖傻的家伙也就稳步跟着上来了。

    奥列格在车厢里快步走,发现不靠边的一个行李架差不多还空着。

    “就这么样啦,”他宣布说。“我来把这篮子挪动一下。”

    “往哪儿挪?干什么?”有人惊慌起来。此人是个瘸子,但看上去倒挺健康。

    “不干什么!”科斯托格络托夫答话时已经爬上去了。“人家没地方躺下。”

    他很快就在行李架上安顿停当:行李袋里的熨斗拿了出来,袋子就当作枕头;军大衣脱下来铺着,把上装也脱了——这里,高高在上,随心所欲,怎么都行。他躺下来歇会儿,凉快一下。他那穿44码靴子的两条腿,半个靴筒以下都悬在过道上方,但在那么高的地方并不妨碍任何人。

    下面的旅客也在归置东西,脱衣凉快,互相认识。

    那个瘸子颇好交际,他说过去当过兽医士。

    “为什么不当了?”有人惊奇地问。

    “这你怎么不懂!每死一只羊都得上被告席,与其这样,我倒宁愿作为残疾人退休,运运蔬菜!”瘸子大声解释。

    “这倒也是!”罩蓝色短上衣的女人说。“在贝利亚掌权时,贩运蔬菜、水果的是要抓起来的。如今只有贩卖工业品的才抓。”

    太阳想必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了,而这也被车站挡住映不过来。车厢里,下面还比较亮堂,可上面已暮沉沉。有包房的旅客和软卧旅客此时在站台上散步,而这里的人则坐在占到的位子上,安置行李。奥列格把整个身体伸直。多舒服啊!可蜷着腿在囚犯车厢里待两昼夜是很难受的。在那样的车厢小间里挤19个人很不是滋味。挤对个人情况就更糟。

    其他一些人没活到今天。而他活下来了。瞧,癌症也没能置他于死地。如今,流放期也已经像鸡蛋壳儿裂开了缝。

    他想起监督官劝他娶媳妇的事儿。不久大家都会这么劝他。

    躺着可真好。真舒服。

    只是在列车抖动了一下并开始启动的时候,他才感到心脏那里,或者说灵魂深处——胸中最重要的那个地方,突然往后收缩。这时,他翻了个身,俯卧在军大衣上,闭着眼睛,脸贴在装有面包的行李袋上。

    火车在运行,科斯托格洛托夫的两只穿着靴子的脚尖朝下地在过道上空晃荡,像死人似的。

    1963——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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