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固边疆皇帝忧心 灭蝗虫姚崇发力
姚崇知道,如此谦逊的人儿若较起真来,不是三言两句就能打发过去的。他就在那里斟章酌句道:“卢兄饱读诗书,当知古时典故。《诗》云:‘秉彼蟊贼,付畀炎火。’汉光武帝诏曰:‘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贼。’则蝗虫实为蟊贼也,若不除之,则殃及百姓。”
卢怀慎大声道:“姚相此说,实为强词夺理。每只蝗虫皆为一条命啊,如今天下的蝗虫,何止亿兆?若如此捕杀,罪过比天还大,罪孽深重啊。”
姚崇仰头沉思片刻,然后森然道:“卢兄深谙佛理,当知人为何物?”
“这还用说?人为万物之灵。”
“对呀,佛祖最悯人间苦难。你我为大唐宰臣,其下有数千万庶民,若蝗不除,则今年冬春之时,百姓无粮可食,天下定将饿殍满地。若此景出现,你能够安心去拜佛祖吗?”
卢怀慎一时语塞,说道:“百姓可悯,然蝗虫也为生灵啊!”
“好哇,一边是蝗虫不可杀,一边是百姓需要口粮,卢兄现为大唐的宰臣,首要者应该面对天下的子民,我问你,此事由你来办,当如何处?”
卢怀慎喃喃道:“姚相为中书令,当然由姚相拿主意。”
“对呀,这件事儿你到底管不管?”
卢怀慎确实犯了难,若管此事,则百姓与蝗虫肯定会去一端,如此大违佛家慈悲心肠;若不管此事,自己又为宰臣,如何说得出口呢?
姚崇看到卢怀慎在那里左右犹豫,心中不禁暗笑,遂缓声说道:“卢兄,灭蝗的事儿,你就不要过问了,你专注办其他事儿吧。我已向圣上言明,今后如何治蝗,不用诏敕仅发牒文,此牒文由我独自署理,却与卢兄无涉。”
卢怀慎只好黯然而退。
姚崇望着卢怀慎的背影,心想灭蝗本为一件简单的事儿,不料皇帝和卢怀慎竟然有如此的顾虑,那么其他人肯定也有想法。又想到山东诸州的奏文中说道,百姓蹲在田边眼望蝗虫起落,竟然无措彷徨,使他愈觉此次灭蝗的事儿任重道远,不敢小视。
他于是召来御史大夫,断然说道:“御史台将其他事儿放在一边。所有侍御史和监察御史皆为捕蝗使,立刻动身前往有蝗灾的诸州,就近督促各州灭蝗。你与御史中丞也不许待在京中,可划定范围四方巡查。”
御史大夫有些迟疑,说道:“御史台也应留下一些人吧?否则衙内庶务停办,圣上定然怪罪。”
姚崇脸色一寒,说道:“我说过了,一个不留!你若再迟疑犹豫,我现在就去请圣上旨意,你就回家歇着吧。”
御史大夫吓得不敢再吭声,知道姚崇如今在皇帝那里得宠,自己虽为三品官员,若姚崇不喜则位置不稳。他躬身告退,誓言自己速回衙安排,翌日全体人员出京捕蝗。
姚崇下发灭蝗牒文之后,御史台倾台而出,前赴各地督促灭蝗的捕蝗使很快到位。地方官员看到朝廷如此重视灭蝗,当然不敢怠慢,将灭蝗列为政事的首要者来办。捕蝗使到了汴州,倪若水阅罢灭蝗牒文,再翻眼瞧了瞧捕蝗使,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先住下吧。”
捕蝗使在驿所里住了两日,看到倪若水毫无治蝗动静,心里不由得大急,汴州系山东与河南相连之地,蝗灾很严重,若坐等一日,灾情就更甚一日。捕蝗使实在忍不下去,就闯入衙内质问倪若水。
倪若水大怒,骂道:“我为朝廷的三品官员,你身为侍御史,无非一个七品官员!你擅闯本州官衙,实为藐视上官,莫非想找打吗?”
这名捕蝗使明白倪若水的来历,看到他依然摆着昔日尚书省上官的谱儿,心里并不示怯,昂然说道:“倪大人确实为上官,本官虽职位低微却身兼捕蝗使之职。倪大人应该知道,本官手执中书令姚大人的牒文来行督察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