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九龄谏圣存心结 禄山脱罪埋隐患
狼子野心。其此次有罪,正好借机除之,以永绝后患。”
李隆基笑道:“张卿啊,你什么时候学会识人观面了?人若生有反骨,果然能瞧出吗?记得三国时诸葛亮能瞧出魏延有反骨,你莫非师从诸葛吗?”
张九龄与姚崇、张说等人相比,毕竟资历浅了许多,李隆基与其相处时,就少了一些尊意,由此说话相对随便。
张九龄答道:“陛下,寻常胡人少智多勇,这安禄山貌似忠厚,内心其实奸诈无比。臣观之眼光狡黠多计,行动时鹰视狼顾,若日久定能升至高位,恐怕难有人制之。”
李隆基收起笑容,说道:“如此说来,你以苴、孙武为例,明似典正军法,实则以此为口实杀掉安禄山以绝后患吧?”
苴被齐景公拜为大将练兵,斩杀迟到的监军庄贾以严军令;吴王阖闾欲用孙武为将,又不知其虚实,遂令孙武训练其后宫之人以观之,孙武三令五申之后,见妇人们仅大笑而不听号令,遂斩杀吴王的两名宠妃以立威,于是众妇人方中规中矩训练。
张九龄答道:“臣正为此意。”
李隆基摇摇头,叹道:“九龄啊,你如此认为,朕却以为实为虚妄。安禄山能征善战,识地势懂蕃语,且有智计,实为难得的军中之材啊。他此次固然大败,然其出战之心缘于为国立功,替朕分忧,他实为忠良之将嘛,其所谓的反骨,朕为何就瞧不出呢?”
李隆基说此话时已有不耐烦之意,张九龄与人说话时,最不善于察言观色,犹在那里喋喋不休,力请李隆基收回成命,诛杀安禄山。
李隆基有些恼了,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卿无以王衍知石勒而害忠良!”
张九龄闻此言语心中大震,遂停下话头不敢再说,安禄山由此逃过一劫。
李隆基如此一句话,为何让张九龄心中大震而不敢再促请了呢?
因为李隆基的这句话说得太重!
王衍官至西晋太尉兼尚书令,其自恃大名士身份专注清谈,面对内外交困的境况不思应对措施,终于成为石勒的俘虏。这石勒奴隶出身,渐成为后汉王刘渊的大将,最终自立为后赵皇帝。王衍被俘后,其与石勒有一段著名的对话。
石勒此时还很敬重王衍,向他询以西晋旧事。王衍先是陈说西晋败亡的原因,并说责任不在自己;继而表白自己根本不想参与政事,唯自保而已;最后还力劝石勒自称皇帝。
王衍身为大名士,如此劝一个匈奴人自立为皇帝,太过无耻。
石勒也瞧不过眼,闻言怒斥道:“君名益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坏天下,正是君罪!”未几日,王衍被石勒派人推墙填杀。
李隆基今日所引的典故,则是石勒十四岁时与人行贩洛阳,其走到上东门看到洛阳繁华景象,不禁心有所感,仰天长啸。王衍是时恰行此处,闻声对左右说道:“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异志,恐将为天下之患。”不过王衍现在已为名士,无非说说而已。
李隆基引用这段典故来斥张九龄,可谓十分刻薄。
第一层意思:你不要像王衍那样来泛泛评说安禄山。
王衍以清谈著名,其任太尉与尚书令,身份与张九龄大致相似。李隆基想告诉张九龄:清谈误国,你莫非想以王衍为楷模吗?
第二层意思:王衍与石勒洛阳上东门相遇之事,恐为后人假托。那石勒不过为少年发喊一声,王衍难道就能瞧出其有异志吗?此定是石勒的御用文人臆造而出的,则你张九龄现在能瞧出安禄山有反骨,恐怕也为虚妄之事。
最后一层意思,也是最为重要的:安禄山的行为表明他为国家的忠良之士,朕如此认为,你张九龄还敢公然陷害他吗?
张九龄只好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