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韦皇后临朝称制 李隆基来福逢源
六月四日这天,百官集于太极殿。李显那黑色的梓棺,赫然立于御座前,百官衣着缟素,脸现悲泣之色。
按照唐制,皇帝的葬仪极其繁复。自发丧之时开始,此后有设床、奠、讣告、沐浴、含、袭、设冰、设铭、悬重、小敛、小敛奠、大敛、大敛奠、殡、筮宅、启殡、朝庙、祖奠、遣奠、葬仪、虞祭、小祥变、大祥变、禅变等程序,其过程十分繁缛细密。
鸿胪卿主持了今日的发丧仪式,其过程用时一个多时辰。礼毕,宗楚客当朝宣布了李显的所谓遗制,其宣读时,自然隐去了相王李旦参谋政事的内容。自当日起,李重茂成为皇太子,按照法理将负起监国的责任。群臣明白,所谓的皇太子只不过为名义之事,诸事大小自然由所谓“知政事”的皇后来处置的。
不过韦皇后与宗楚客可能觉得罢掉相王参谋政事有些过火,就想安慰一番。宗楚客又煞有介事地宣布,封相王李旦为太尉,其长子李成器由郡王晋封为宋王,李旦父子于是在虚街上晋封一级。其实最重要的人事安排还在后半部分,韦温总知内外守捉兵马事,赵履温、窦怀贞与崔湜兼知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差使。
宗楚客还宣布大赦天下,全国居丧。
会罢之后,百官缓缓退出殿外。李隆基事先已与钟绍京约好,就见钟绍京已在殿外西下首等候。李隆基走上前去,轻声问道:“钟兄,我们不从正门出宫,从此经玄武门再入禁苑,路距相对较近吧?”
钟绍京作为禁苑总监,常常出入宫城,对宫中相对熟悉,闻言答道:“当然更近。只是一路行走无马可骑,稍嫌劳累。”
“不妨,我们慢慢行走,正好观看宫中景致。”李隆基显得兴致盎然,其因郡王之身,不能在宫内自由闲逛的,今日因有钟绍京相伴,方能穿行于宫城。
他们于是折往北行,绕过太极殿后自武德门、两仪门到了甘露殿前,就见到左侧的凌烟阁。李隆基见此,心中忆起往事,说道:“钟兄,我每读书至太宗皇帝时候,其在凌烟阁令阎立本图画功臣像,心中油然生出崇敬之感,现在图画犹在否?”
钟绍京笑道:“则天皇后革命时,已令人取下图像,此后一直未复,这些图像现在不知所终。”
李隆基走到凌烟阁门前,探头从门缝里观看,就见里面光线暗淡,且地面凌乱,四周墙壁空空,看来好长时间无人入内。他心里长叹一声,转身低头向北行走。
他们到了甘露殿,又从延嘉殿西首穿过,就见西面有好大一片湖面,一条长廊蜿蜒伸向湖中岛,其间台阁错落,顿时让人心旷神怡。李隆基到此停步不走,说道:“这里就是太液池了,到此泛舟逗鹅采菱,实在惬意啊。遥想那日高祖皇帝一早带领近臣来此泛舟,忽然宫内喊杀连天,那尉迟敬德披甲执矛冲到池前,高祖皇帝的心情定然变得很坏。”
钟绍京笑道:“殿下一路走来,多想起高祖太宗皇帝往事,看来殿下今日定思绪纷呈,莫非又要感怀再为一曲吗?”
李隆基笑道:“钟兄好会说笑,我难得入宫游赏,所以有许多感悟。今日还是要感谢你呀,没有你相伴,我如何能够在宫内散漫行走?没有你领路,这宫内道路与迷宫相似,我还不知走向何方呢。”
“殿下有意到池中泛舟一番吗?我久在宫禁行走,还是有这些方便的。”
李隆基摇头道:“不可,现在为国丧时候,我们若泛舟时被人看见,定会说我们大不敬。走吧,我们还是赶快出宫。”
然而李隆基行到临湖殿前又驻足不走。临湖殿顾名思义,其南临太液池,可以临风茗茶、眺望池中风景,再向北而望,就见高耸的玄武门离此不远。
李隆基看到临湖殿的颜色有些消褪,因问道:“钟兄,临湖殿当路而立,缘何未得修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