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承欢色笑分享贡物 春筵和熙纪昀饕餮
表看了看,说道:“福康安陪老佛爷皇后进膳。外头有趣的故事古记儿说说解闷儿。外头冷,冬夜又长,侍候着说笑消消食,宫门下钥再退出去,明日和阿哥们一道儿陪驾,去看槐报迎春花。”太后知道他还要批折子见人,笑着摆手道:“皇帝去吧!你在这里毕竟拘了大家——方才御厨房说要给刘统勋制膳,想必还有别的大人也要见。你忙你的事去。”乾隆便向太后鞠躬告退,笑直:“刘统勋正从南京赶来呢,只怕也就到了。赏膳也只赏范时捷几个本省官员,这里陪驾的各省督抚将军,提督上百号人,等南巡毕了一总儿赐筵就是。赏得滥了等于不赏,耗不起时辰,也耗不起钱。虽说银子是官中的,上行下效起来也不得了。”又一躬,笑着辞了出来。
是时已尽酉末时牌,冬日昼短,天色早已晦下来。王八耻外头一路吆喝训斥安排张灯打更各房炭火茶水供应,一路从前院进来,见乾隆悠着步子出来,忙逼手儿站定,说道:“刘统勋人已经接到,正在军机房和纪昀说话。御膳也已经制好了。请旨,席面安放在哪里?正殿虽然宽敞,太空阔了,冷。东西殿里都砌着大炕,地下又嫌挤了些……”
“就在军机处房里吧。”乾隆无所谓地一口打断王八耻的唠叨,问道,“都有谁还在候着召见?”
“这个奴才不晓得,也不敢问。”王八耻满面堆笑,“奴才刚才过来,西廊房里有十几个大人等着见驾,是奴才给他们掌的灯。有湖广总督勒敏是认得的,还有福建总督陈世倌,别的人面熟,叫不出名字来。对了,还有个姓许的江西盐道也认的……”
乾隆边走边听,有点漫不经意,突然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了——“姓许的”道台是湖南臬司王振中的女婿,当年登极之初巡访河南,曾和王家女儿王汀芒有过一段旖旎风流情结,后来微服太原又与汀芷邂逅相逢。屈指算来,汀芷举家迁出北京已越七年,国事冗杂政务繁丛中,已几乎忘掉了她。想起茅店周济,镇河庙染病借宿王家,汀芷侍疾时那份温情,烟含黛眉红巾翠袖,端着汤药的纤纤素手如徇十指,汀芷盯着自己时那种脉脉柔情,那眉尖上的一点朱砂红痣……乾隆不禁痴了,打心底里叹息一声:不知还有缘再见一面不能——但此时决无接见姓许的道理。乾隆轻咳一声,已从悠远的情思中回过神来,说道:“你去传旨:陈世倌留下陪筵,其余的人回去候旨。嗯……凡来扬州接驾官员眷属,明日恩许陪太后、皇后銮驾同往观花——去吧!”说着,转身向军机房走去,纪昀、刘统勋、范时捷早已隔窗眺见,都迎了出来。见他们要跪,乾隆远远就笑着摇手,道:“兔了——这门口人踩来踩去不少泥浆……”走近了,又看着刘统勋说道:“气色不相干的。只怕道儿不好走,你又是个急性子,听着朕叫,不管哪里就急得救火似地赶来。刘墉出去办差,朕赏了几个太监官女过去侍候,他们奉差了没有?”
“臣何德何能,当得圣上如此关心!”刘统勋被乾隆抚慰得心里烘热,张起眼盯着乾隆,苍老的眼睑中瞳仁晶莹闪烁,说道,“臣已经上了谢恩表,太监留下,宫女求圣上收回。”
乾隆听了一笑,踅身便进房,一头向中间椅上坐下,又命三人坐了,闪眼看见陈世倌皓首白发龙龙踵踵由太监掺着过来,王八耻指挥着抬桌子上席面,因转脸问纪昀:“朕打算也赏你几个侍候人,你看如何?”纪昀怔了一下,随即知道是和自己取笑,身子一躬说道:“君有赐,臣焉得辞?臣照单收下,努力报恩——要退,臣退太监,留下宫女!”乾隆听了不禁大笑,见陈世倌进来要行礼,摇手道:“有年纪的人了。你是奉过旨的,就是朝会廷对也不必行大礼——退太监留宫女也是不妥的,‘君赐不辞’,不单有个‘礼’,也有个信而不疑的意思在里头。有个同德同心的意思在其中。圣人设教,真是一字千金不能更移。”
“这个——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