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表烈臣贤祠赋新联 奉慈驾仪征观奇花
礼成。踅身出来,看了一眼阶下的三名侍卫,却对范时捷道:“有庙没有庙产是不成的。这岗周围一百丈之内的田土免了赋,不征钱粮,赐作庙产基业,好生寻个有修持的道士或居士来住持,料理史阁部的庙务。”
“扎!臣领旨!”范时捷忙答应一声,陪笑又道:“皇上在这里流连时辰不短了,咱们君臣该上路了。”
“唔。”乾隆掏出怀表看了看,忽然松弛地一笑,说道:“纪昀回头写一幅匾额给范时捷,黑地泥金的,加上奉旨谨书的字样。”纪昀忙答应着,乾隆已经下阶,又对福康安道:“有了匾额,还要一幅楹联。你拟一个朕听——走,我们边走边说。”素伦道:“上山容易下山难,石板阶子上有雪,贼滑的——”说着和巴特尔一边一个掺了乾隆挪着步子下阶出庙。福康安紧随侧畔,一步步跟着往下捱,胸中苦苦构思着,咏道:
丈夫舍生取义杰士趋死成仁
“不成,太平了。”乾隆摇头道,“这是拼字儿对对儿游戏——重拟。”福康安小声说“是”,又复结构,念道:
春秋彪柄惟责仁责义竹帛浩气岂计成计败
乾隆听了默然,半晌偏转脸问纪昀道:“你以为如何?”纪昀笑直:“志学年纪的哥儿,这已经难为了福康安了。前一联是泛了点,只图了字面工整;后一联臣以为指得太实,情思太囿于史可法本人事迹,有点象史藉列传考评语句。不得使人惬怀深思。”乾隆点头道:“说的是,纪昀拟一联朕听。”
纪昀哪里肯在福康安前出这个风头?——因知乾隆想让福康安展才,思量着笑道:“这是个绝大题目,又要现身说法,又要发古幽情,还得顾及现成景物,臣只於风花雪月草木鸟虫一道略有所知,一时寻思不来呢!”福康安想着纪昀的话,怎么听都是在点悟自己,环顾左右远眺近观,但见远峦苍茫隐曜、河港静流青带,近看岗上颓庙巍然,满山青松雪掩阡陌……遥思史可法当年血战死守扬州,全军尽墨孤守无援,不屈战死的惨烈景象,百年往事不可再追,不禁为之扼腕叹息,脱口而出喟然吟哦:
一代兴亡观气数千古江山傍庙貌话一出口,纪昀便合掌赞道:“好!这真是春秋写照!”乾隆也含笑点头。
一时催动车驾人马攒行,再无滞碍。又行不到一个时辰,已到五十里铺,尚不到午牌正时时分。此时天色更加放亮,一团团一块块的冻云或黄或白或绛或黛不规则地布满天空,正南方冰丸子似的太阳在浮动的云层中时隐时现。远远望见镇子,已是万头攒涌,三座彩坊都足有六丈余高,稻穗结成的“万寿无疆”“盛世太平”“海宴河清”的字样里,都夹了明黄缎子,周匝金丝镶边,看去金灿灿明晃晃十分精神。彩坊东西两侧,塑满了雪龙、雪凤、狮象等瑞兽,也都披红挂彩夭矫灵动若生,衬着彩坊更增壮观。彩坊后便是挤踊不定的人流,却由善捕营军士和南京水师派来的兵弁戈什哈把定了,让出一条仅可过车驾的人胡同。远远望着凤舆车络鼓吹而来,本来跪好的人们忽然兴奋地躁动起来,前面的引颈翘首,后边的爬跪着,半屈着身子向前挤,要一睹乾隆天颜风采。善捕营的军士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推着人往后退。总督衙门、南京知府衙门的衙役们却是老有经验,手掣长鞭,逢挤出头来的便是一个响鞭打过去;既响又脆,准头也是极佳,距着鼻头只在二寸许,却绝打不在肉上——这是平素弹压衙门看审公堂听众练出来的把式,此时派上了用场。仪征县令是头三天就赶来,专门率领当地缙绅士农工商各处头面人物迎驾的,此时早颠得一身臭汗,眼见人们大有一拥而起的势头,大喝一声:“燃万响炮,叩头山呼!你们这起子土佬儿,昨晚怎么跟你们说的?哪一村百姓搅场子,回头我四十斤大枷拷死你们!”
说话间八十一挂连环万响爆竹燃起,镇口立刻弥漫在一片硝烟中,恰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