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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不共戴天同宿兰若 惺惺相惜意蕴柔远
已有志皈依佛图,恳请收纳法座之前。”法空和尚不言语,只是默坐。坐在炕下蒲团上的性寂忽然口念佛号,说道:“居士性情热衷,六根不净,八垢难除,九根未存,有求于佛,焉得成佛?”

    易瑛微叹一声,说道:“听说二位大师师徒也是半道为僧。我虽不才,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六根六性,闲下时也略有修习,但在红尘,但有钱财必难入佛门,这也是佛门俗见。清净六根,无非一个守空而已。我解得不对?”

    “我为汝下一转语,”性寂说道,“试问何谓念烦恼?”

    乾隆原在东宫,就被雍正指号长春居士,佛学造诣已登堂入室,原想和这两位百龄禅师对一对机锋禅语消歇心神的。倒不料邂逅的易瑛也有此情趣,便不肯抢先,笑吟吟站了一旁观看,只见易瑛一稽首回道:“念烦恼——误将浊水溅莲叶。”

    “作何除法?”

    “夺取钢刀破藕丝。”

    “何谓不念烦恼?”

    “一任清风送柳絮。”

    “作何除法?”

    “再从系处解金铃。”

    “何谓念不念烦恼?”

    “春蚕作茧全身缚。”

    “作何除法?”

    “蜡烛成灰彻底销。”

    “何谓找烦恼?”

    “底事急流争鼓棹?”

    “作何除法?”

    “好凭顺水再推船!”

    “何谓自性烦恼?”

    “钻榆取火还烧树。”

    “作何除法?”

    “冻水成冰不起波。”

    性寂面无表情,目光在眼睑下晶莹闪动,凝视着从容不迫对答如流的易瑛,微微一叹,说道:“逆水争流中,几人能返舟顺水?”易瑛道:“大师,难道我参悟得有误?”

    “你说的不错。”性寂说道,“再问下去,信及你仍旧是口吐莲花,然而扫除绮业,一归佛教,不凭口头禅,莫愁湖就在寺外,扬子江环绕如带,居士能看得空了?”

    “我能!”易瑛笑道:“我家扬州有字号的,世代笃佛比立卞家,自幼修习了然空法。”

    性寂莞尔一笑,他的声音有点像隔坛子向外说话,略带暗哑,却又十分清晰:“‘了然空法’四字谈何容易……我师在峨嵋二十年苦禅,来此驻锡三年,坐穿蒲团。昨日示寂,今夜归西,尚且告我辈徒众,仅明生死之道而已。居士自扬州逆水来宁,谈何顺水推船?有为而来,谈何知道了空?镜妆粉奁水月明照,空言菩提正果,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以诗对禅,乾隆还是头一次看见,准备了一肚子《楞严》《华严》经典想搬弄,相比之下已觉黯然失色。想现成即席对禅,深知难与“卞和玉”比拟,因目视纪昀。无奈纪昀却于佛典知之有限,乾隆之命又违拗不得,思量扬长避短,便在旁吟道:“一溪花瓣水声长,春归何荡漾。堪嗟六生无常,喧嚣红尘混迹酒市茶墙。作甚的神与佛,又何必无益自感伤?做不得官,做不得商,请君归去。且放浪,也倜傥,何妨是快活柳七郎?”

    “善哉!”榻上老僧法空突然合掌含笑,说道:“老僧将西去,临行得此妙音送行,法空心感神受矣!”目光一闪,对乾隆道:“和尚时辰已到,要与诸居士别过了!”

    乾隆曾几次见过道德高僧示期圆寂,京师檀朽寺了然和尚,法华寺明色和尚,还有五台山清凉寺在大觉寺游方的挂单和尚空世,圆寂时他都去看过,除了空世,都看上去委顿不堪——其实是沉疴寿终,临命勉驾罢了。这位法空,没有出示让善男信女来瞻仰膜拜,已经令人诧异,连寺中诸僧也都安之若素一如无事。也和那些“示寂”和尚传法旨,请同门,法螺鼓号大吹大擂的景象迥异——而且就在此刻,从容禅对之际,居然骤尔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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