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假傧相淫乱马家宅 真土匪借粮太平镇
《撤帐歌》:
撒帐东,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拥仙郎来凤帐,红云揭起一重重……
众人拍手相和:“——一重重呐!”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恒娥面,好与仙郎折一技……”
众人和道:“——折一枝啊!”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呀……众声齐唱:“……佩宜男呀!”
高恒想起方才和马申氏那番风流,不禁一笑。丁世雄见他如此沉着,倒由衷地佩服,笑道:“这时分爷还有心听这俚歌儿!中庭里一半土匪一半官兵,一个不小心,点着了炮捻儿就不可收拾!”高恒看着庄丁们抱着一捆一捆的蜡烛往筵席上去,心里陡地也是一紧,望了望暮色愈来愈重的天穹,问道:“刘三秃子来了么?怎么没看见?”
“申牌时分来的,在蒋三哥屋里。”
“不是说好的?先灌醉他!”
“他拿得很稳,滴酒不沾。”
高恒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点点头说道:“告诉黄天霸,死死看牢了他!筵席一散,先一刀砍死他,其余的群龙无首,就逃走几个也无所谓!”丁世雄抚着满脸假胡子,说道:“八爷说的是。不过我觉得总有点不对,好像要出别的枝节似的……”
“唔?”
“我也说不大清……土匪一共才百把人,加上官兵,二百人上下,正厅里现有三百多人,还一个劲地再加桌子,哪来这么多不速之客?”丁世雄慢吞吞说着,似乎有些犹豫:“……再笨的土匪也晓得个策应,刘三秃子放心在这里,肯定外面有布置,那——人数就更不对了。哦,还有一桩事,临大门那张桌子坐了个年轻公子,就是手里拿着一把泥金大折扇的那位。十分显眼的,八爷留神了没有?”
高恒偏着头略一思忖,立刻想起来了,说道:“看上去气韵很倜傥,我见了。怎么,他有什么异样处?”
“他是贺礼送得最重的,两千四百两白银!”
高恒吃了一惊:当朝一品宰相、三朝元老张廷玉的小儿子成婚,东亲王爷是送礼最重的,也不过一千六百两银子!——这人是什么来头?不及细思,这时,已见一群丫头老婆子从西边簇拥着新郎马骥远过来,便知洞房礼成,新郎招呼宾客来了。高恒眼见说不成事,低声道:“派儿个人盯住,格外留心他!”说着返身便回了大厅。
此时厅里厅外点了二三百枝蜡烛,到处通明彻亮。酒席上,官军、土匪和一些不知身份的不速之客杂坐一处,擅臂划拳,猜谜行令一个个涨红了脸,吼得房梁上的浮土都簌簌下落。
“六六六啊!四季春呐!八抬轿,九长寿呀!——一定升,你、他妈的给老子喝!”
“日出东方一点红啊,输家是个酒英雄啊!”
“倒报,杨宗保镇守三边!”
“四对四,南京城北京城红城两座!”
乱嘈嘈中,高恒趋步走向首席,丁世雄也跟了过来。马本善神色恍惚,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被几个本家兄弟围着灌酒,见高恒、丁世雄气字轩昂地进来,后头还跟着新郎,众人方停止了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