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
后来又在附属于教会的皇家公学念书,所以他是在浸透着宗教气息的环境里长大的。然而,他很早就切身体会到宗教的虚伪。他十二岁那年,学校里掀起一股笃信宗教的热潮,菲利普显得十分虔诚。他先是在《福音书》里看到,而后又在大教堂牧师布道时听到关于quot;信念能移山quot;的基督信条;圣诞节回到家里,再经过大伯的一番解释,他对上帝具有回天的神力这一点深信不疑。他热烈而虔诚地祈求万能的上帝在新学年开始前治愈他的残疾。随着指定日期的临近,他愈加心诚。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他冒着严寒,赤裸着身子,跪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向上帝作祷告,可是他的跛足依然如故。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大伯:quot;假如你祈求上帝做某件事,心也够诚的,结果事情却没发生,这说明什么?quot;牧师回答说:quot;只能说明心还不够诚。quot;菲利普想起保姆给他讲过的关于捉鸟的故事:如果能在小马尾巴上撤一撮盐,就能轻而易举地将鸟逮住。可惜谁也没法挨近小鸟。想必quot;信念quot;也是如此:谁也没法心诚到足以挨近上帝。于是他得出结沦:他大伯一直在耍弄他。如果说菲利普这时还只是朦胧地意识到宗教信仰的虚妄,那么,等他年事稍长,有了选择判别的能力,便自觉发出quot;人何必非要信奉上帝?quot;的呐喊,毅然与宗教决裂了。后来他在寓居巴黎习画期间,进一步摒弃了以基督教义为基础的道德伦理观。所有这些无不形象地揭示了宗教的虚伪性和欺骗性,作者对宗教的愤懑充满了字里行间。毛姆还运用他那支解剖刀似的笔,勾画出作为quot;社会栋梁quot;的牧帅的伪善面目和肮脏的灵魂,他们不论对信徒、同行,还是对妻子、亲友,一概冷酷无情,所谓quot;教义quot;,始终只是挂在嘴上的骗人鬼话。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其实是quot;认定上帝是不存在的,在此生结束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quot;。他对社会的主要精神支柱--宗教,进行措词如此激烈的抨击,这在当时文坛上还不多见。这是不容忽视的现实主义成就之一。
菲利普热爱生活,对未来充满憧憬,不愿为了quot;侍奉上帝quot;而虚度自己宝贵的一生。他不等毕业就断然离开了死气沉沉的皇家公学。他辗转于欧陆与英伦之间,念书学画,寻求安身立命之所;他在阅历人世的同时,还潜心研读古今哲学著作,探索人生的奥秘。但是他的这些努力一无结果,他只能从落魄诗人克朗肖的玩世不恭的奇谈怪论中寻找精神寄托,为自己勾画出一套所谓quot;尽可为所欲为,只是得留神街角处的警察quot;的处世quot;准则quot;。事实上,这套quot;准则quot;在现实生活中根本quot;行不通quot;。他进伦敦圣路加医学院学医,爱上了爱皮西点心店的女招待米尔德丽德,为她荒废了学业,将父亲留下的一小笔遗产,耗费了许多,再加上买卖股票赔了本,一时生计无着,幸亏由朋友介绍,在一家服装店当了个顾客招待员,才免于流落街头。他饱尝人间艰辛,历尽世态炎凉,最后得出结论:生活就像一条波斯地毯,虽说色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实质上却毫无意义。尽管在作家笔下,主人公算是摆脱了情欲的纠缠,卸却了人生职责的重负,似乎进入了心清神净的quot;大悟大彻quot;之境,最后甚至还有了quot;否极泰来quot;的结局,然而我们在这个人物身上,清楚地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青年人理想尽遭破灭的可悲命运。
菲利普个人的不幸遭遇,无疑有其丰富的社会内容。他的悲剧命运,应该说是由他所处的时代决定了的。十九世纪末期至二十世纪初,正是资本主义英国急剧向垄断资本阶段过渡的这样一个历史时期。资本迅速集中到金融与工业垄断资产阶级手里,中下阶层在贫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