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察吏情弘历巡河务 抗酷政秀才罢科考
到这里!”
田文镜头“嗡”地一响:天天怕罢考,天天说罢考,是祸仍旧躲不过,这群秀才真的红了眼,不要命了!当下不及细想,在马上回头对弘历说道:“奴才这就去处置,四爷只管回驿馆,等着奴才的信儿!”缰绳一抖,两腿一夹,那马嘶鸣一声泼风般去了。
“四爷,”刘统勋见弘历驻马踌躇,说道:“田文镜去是正理。您是王爷,又兼着钦差大臣,和秀才们不宜善听善见。看他省里如何处置,您退在一边,有转圜余地。”弘历点头,说道:“延清说的是,不过我这里没人在场也不好。俞鸿图去走一遭——只看只听不说话,去吧!”说罢,径自调转马头回了驿馆,和刘统勋摆了棋对弈,却只心绪不宁,一个劲儿走神儿。
俞鸿图放马来到书院,只见文庙街口已经戒严,沿街店铺檐下大小灯笼挂了足有五六十盏,靠墙站的开封府衙役们一手提着绳索铁链,一手举着火把,钉子似的一动不动。亮如白昼的灯烛火把下,聚集了上千看热闹的士民商人,伸着脖子往文庙街里傻看。人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嗡嗡嘤嘤议论,有的兴奋得鼓噪大喊,却也是意见不一:
“田制台也来了,看这些狗日的们咋办!”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嗨……”
“这都是政事不修闹出的祸。东汉太学生大闹洛阳,还不为政治昏暗?”
“你那是放屁!这些东西都是吃饱了撑的,拿住一个‘嚓’地割了头,他也就安生了!”
“阿弥陀佛,罪过,都这么年轻,可惜了性命儿的!”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俞鸿图将马拴在街口,挨身挤了半日才到文庙街口,却被两个兵丁拦住,说:“你瞎了眼了,还往里挤?里头不是秀才的,正在往外撵呢!想跟着这群王八蛋一道儿上西市么?”俞鸿图当众不便说明白自己身份,解说半日,无奈那兵丁竟是榆木疙瘩做的,好歹不放行。俞鸿图恼上性来,“啪”地一个耳光,掴得一个兵丁踉跄几步:
“你去禀知张兴仁,说是俞鸿图来了,问他叫不叫进?!”
“我管你妈的鱼红图鳖黑图,老子是奉命挡人!”那兵丁不禁大怒,“撒泡尿照你那影——还要找我们张学台!——拿下!”几个兵丁立刻一拥而上,死死架着俞鸿图便往街里走。俞鸿图一眼瞧见钱度带着几个书吏忙忙过来,大叫道:“钱度,钱度!”
钱度被他叫得一怔,棱眼见是俞鸿图,忙喝退了兵士,说道:“大人受惊了,这会子不是赔罪说话时候。我还要去前头见开封城门领(四品武职,相当于城防司令)。叫他们带您去见制台。”说着匆匆去了。俞鸿图憋了一肚皮的火,好半日才平静下来,随着衙役们径至座落在文庙北边的书院,一到书院门口,便被那场面惊怔住了。
罢考的秀才共是五百多人,都坐在书院过厦三楹大门外的照壁后,绕书院八字墙高悬着上百盏气死风灯,还有从衙门里搜罗的各色灯笼约有几千盏,将这座河南最高学府门前照得通明雪亮。秀才们都穿着青衿,灯下看蓝汪汪的一片,盘膝正襟危坐,几乎咳痰也不闻一声。一丈多高的两个大石狮子各挂一块白布,上写着血红的朱砂大字:
斯文焉扫地胥吏之能以欺乃百代奸佞陋政大吏小吏宁不戒惧?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此千古圣贤遗训上智下愚岂可更易!
淋淋漓漓甚有精神。静坐场外也有十几个各衙门的师爷书吏,翻着册页瞟着人似乎在查对什么,照壁前灯影里黑压压站着三个方队,都是军士,却都没有带兵器,因此这边虽然是现场,只是沉闷压抑些,不像文庙街口那样森严肃杀。
“俞爷,请这边,从仪门里进去。”带路的书办见他看完了现场移步要上台阶,忙将手让至东边,说道:“制台桌台学台他们都在至公堂上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