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贾道士蒙宠入宫闱 废太子染恙归大梦
那的三千残余党羽。”在轰鸣的雷声中雍正的脸忽明忽暗,“因为这些家奴虽然没身份,却有工夫。天天造谣生事,装可怜相替他主子招摇过市,搅得北京没一天不出谣言。这还在其次,有些个官员离了这个‘党’不能活,阿其那只是改了改名字,照样前呼后拥,照样养尊处优,就下不了这个狠心与‘八爷党’分道扬镳——因为他还带着侥幸心,心里还多少有点指望嘛。所以放逐令一下,铺天盖地弹劾奏章也就上来了。”
鄂尔泰边听边想,他觉得雍正对弘时此举效用估量得过高了。因从容奏道:“皇上,这些奏章有真有假,有的倒戈一击不过是投机转舵,其人品实不足取。请万岁爷圣鉴!”
“有时假的也是好的,大致好就成了。”雍正缓缓说道,“过去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府俸禄一年百把两,三年哪来十万?还不是从耗羡里抠出来的?如今耗羡归公,最冲要的肥缺一年也就五千两养廉银子。他们各地上表都说是‘沐浴皇恩,竭心赞同’,其实天晓得鬼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朕看十停里头,假的倒占九成——你剥了他八万五千两嘛——这层纸不要捅破,捅破了都成‘真’的了。可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他呷了一口茶,自失地一笑,又道:“三床锦被遮盖些,不过如此而已。比如夏天,有时就是扒净了衣服也还是热。但街上并没有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行人。照样有衣冠楚楚的,至不济也有条短裤。明知穿上是‘假’,还是不能不穿。这就是人!”
雍正正长篇大论说真道假,一转脸见高无庸在隔栅边翕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便问:“什么事?”“二爷——允礽不中用了,还没咽气——太医院的人陪着他身边侍候太监都来了。”雍正怔了一下,果见两个淋得水鸡似的人站在殿门口,因道:“进来吧。”不等二人报名行礼便问道:“允礽很不好么?”
“前七天头就报了病危。”那御医冻得嘴唇乌青,磕头回道:“太医院去了三个医正给亲王爷看脉,昨天夜里气拥神昏,三焦不聚,已有离散之象,左脉尺浮、关滑、寸芤;里脉尺伙、关穑、寸微几乎不可扶。皇上知道,这府会太仓、藏会季胁、髓会绝骨……八会绝而不通,更兼着——”他还要往下唠叨,雍正不耐烦地一摆手止住了他,阴沉着脸道:“你是显摆能耐还是报说王子的病?到底现在怎么样?”御医吓得浑身一抖,连连叩头道:“回万岁爷,王爷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光景儿,只在两个时辰上下了……”
雍正点点头,又问太监:“你们爷有什么话?”太监忙叩头道:“王爷只是流泪看两个世子,没有嘱咐的话。指着柜上平时抄的经书吩咐奴才说,‘我死了,你把这些经书转呈皇上,皇上是佛爷转世,最爱这个的。’……”说着便拭泪。
“二哥……”雍正轻声念叨了一声,已是潸然泪下。几十年恩恩怨怨离离合合风风雨雨一下子涌上心头,潮头一撞,又缓然回落……听到允礽末路语,雍正只觉得五内都在沸腾,满腔都是悲酸的往事,他拭了一把,泪水紧接着又涌了出来,只是怔着不出声。满殿人俱都神色黯然。乔引娣自入宫,每日见雍正不是批奏折就是见人,虽也嬉笑怒骂,却是严刚多于温存,从没见过雍正伤心到这份儿上,当下也不言声只拧了热毛巾递给雍正。雍正揩了一把脸,抽咽着气问允祥:“二哥早年的太子銮驾,现在还在么?”
“回皇上,都在毓庆宫封着。”允祥却不像雍正那样难过,从容一揖说道,“不过年代久了,有的地方拔缝,得修理一下才能用。”雍正道:“现在是要安慰二哥的心——高无庸,传旨给毓庆宫,立刻启封,把銮驾抬到允礽那里,点上灯摆开,一定赶在他咽气前叫他亲眼看见,传话给他,就说朕的旨意,他身后朕仍用太子礼发送!”
“扎!”
“快去!”雍正断喝一声,“一个时辰办不下来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