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莽张熙游说西宁城 智东美苦肉诳真情
就哄,他不定反而起疑心呢?”
岳钟麒咀嚼着他的话,半晌才道:“我这里正保奏人呢。不拘怎的,先保你个军功道台。”
张熙被打得遍体鳞伤,昏迷中被人搡进一间小房子里。他也见过府衙过堂,也瞧过巡抚衙门三堂会审,衙役们将犯奸妇女按在烧得通红的铁链子上,一股青烟儿就人事不省。比起那个刑罚,他也觉得这干军务们下手忒毒了些……先用盐水蘸皮鞭子抽,抽得还要出米字形花样,待全身都是“花样”,渗出的已不是血,而是黄水。军校们喝着酒,慢慢烧烤着通条,一点一点照着“花”样烙描……疼昏了烙醒,烙醒了再烙昏,就这样重复……
半夜时分,在燔灼似的疼痛中,张熙渐渐醒转来。他浑身都是焦痂,反而觉得疼楚并不那么难忍,只是口中渴,渴得从咽喉到心脏都干裂了。他头稍微侧仰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隔着土墙的小套间里,身下是暖烘烘的火炕,炕下桌上依稀能看见花杯茶碗。他想喊人要水,但又倔强地绷紧了嘴,漆黑的夜中只能看见他一双眸子幽幽地闪着光。忽然,隔屏风两个人低得近乎耳语的交谈传过来:
“喂……醒了吗?”
“没有。哦,是高——”
“嘘——你们没弄点水给他喝?”
“这是个倔驴性子,醒着时候不渴,昏迷时候灌着喂了几次。”
“军医来看过没有?”
“来过了,都上了药。说请大帅放心,一点内伤也没有。当然,疼是免不了的。马军医说,只要好好吃喝,几天就好了。”
“嘘——趁他昏迷,你再去喂点水,我去见大帅。”
几声极轻的脚步响过,外间没了声息。一个穿着号褂子的老兵举着油灯进来,觑着眼瞧张熙时,张熙忙闭上了眼。一阵倒水声响,老军叹息一声过来,接着张熙便觉唇边一凉。这一次他装的不省人事,不再拒绝喝水,贪婪地喝了一大碗,又半昏半迷地蒙眬过去。
“张熙——张先生……”
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在耳畔叫道,接着灯光一亮,张熙睁开了眼,却是那位凶神恶煞似的岳大将军站在眼前。他哼了一声,想背转身去,箭钻心价的痛楚止住了他。
“张先生,我来看你了。”岳钟麒眼中满是柔和的光,凑近了张熙。高师爷在旁边掌灯,帮着岳钟麒查看着伤痕,小声道:“不妨事的,大人,都是皮肉伤,老马他们还算会办事。”
一滴冰冷的水落在张熙脖颈上,张熙激得一颤,凝神看时,竟是岳钟麒的眼泪,高应天在旁劝道:“大帅,不要伤感嘛……张先生养好了我们再细谈。”张熙一眼不眨地盯着岳钟麒冷冰冰说道:“你是满家大将军,我是汉家冤魂,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岳钟麒像猛地挨了一棍,脸色苍白得没一点血色,缓缓却步退到一边颓然坐下,将脸埋在双臂之间,仿佛抑制着极大的痛苦,浑身抽搐着啜泣。
“岳大将军是岳飞老帅的第二十一代孙。”高应天冷冰冰说道,“你要再糟蹋他,我就叫人把你拖出去喂狗!反清,是灭门九族的大祸;复明,又是光耀千古的事业。你张熙凭什么一纸书信就要我们相信?”张熙像被焦雷震了一下,浑身一个寒颤,口吃地说道:“原来……原来是试我?”
岳钟麒挨过身来,用粗糙的手抚着张熙的头发,缓声说道:“好兄弟,去年皇上调我进军机处,我不敢弃军赴任。也有那么个人,到我军中劝我起兵,他还不知从哪弄来的朱三太子谕令给我。我信了他,结果他送出去的信给我的人截回来,原来是雍正粘竿处的细作!你知道,我一身系汉家安危,仰承祖宗风烈,要担着很大很大的干系的呀!”张熙死盯着岳钟麒的脸,但那张脸,那双眼里满都是诚实的泪水,饱经沧桑的皱纹在灯下一折一折地放着光,掩藏着心底无尽的忧患。良久,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