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黄泛难行舟囤沼泽 金蝉脱壳潜返京师
平世界,一路又是繁华市镇,还护送不了你我二人?”张廷玉略一沉思,低头称是。他其实想得更深一层,雍正的政敌不在民间而在庙堂之上,萧墙之间,不经官动府悄悄返回北京,确是更为稳妥。饶是如此,还是把张五哥德楞泰和留守御舟的李德全叫到自己舱里,密密谆谆周详安排了才放下心来。
当夜二更过后,扮了商客的雍正皇帝带着张廷玉和德张二侍卫,只一个小太监高无庸随行,无声无息下了舢板。弃舟登岸,却不顾来路,取道河泽、鄄城、范县、馆陶、临清、德州、阜城、交河、河间……直到保定。因保定知府是张廷玉门生,张廷玉亲自去,要了三十名亲兵,遥遥尾随护送“张中堂”直返京畿。到了丰台,一路平安无事,张廷玉提得老高的心才放下,跳下驮轿,顿了顿发木的脚,招手叫过高无庸道:“你去后头,把这封信交给保定府跟的人,他们的差使办得利索,不用再跟了,今晚就回保定,他们府台刘富通有三千两赏银,这信就是凭证。”说着把一个封好了的通封书简送过去。此刻雍正也从前头驮轿上由张五哥搀扶着下来,因见张廷玉交待事情,便踱过来,问道:“离西华门还有小三十里呢,趁天黑赶进去,还来得及嘛,怎么在这儿就停下来了?”
“主子,您看,日头已经下山了,咱们也得打打尖了。”张廷玉吁了一口气,用手指点道,“这个地方,向西是畅春园,东北那矗得高高的箭楼就是西便门,正北是白云观。我负着主子完全责任,宿在哪里要由我决策。”张五哥和德楞泰不禁对望一眼,他们虽然跟了雍正将近两年,其实还没有和张廷玉交道打得多,虽然张廷玉平素寡言罕语,令人难以亲近,但无论对大行了的康熙还是跟前的雍正,都是庄敬持重,恭顺有礼,从不见和皇帝说话用这种口气的。但看雍正,却见雍正并不生气,只缓缓踱着步子,半晌,笑道:“那是自然,随你。”
张廷玉似乎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遥遥望着那轮西沉的太阳。它的半边已掩在西山孤高的峰峦之下,殷红的光给山边镀了一层玫瑰紫,五彩缤纷的晚霞一朵朵、一条条由西向东延伸,越来越淡,把附近渐渐发暗的村树笼罩在无与伦比的美丽华盖之下……此时,倦鸟早已归林,只远处霭霭的炊烟中,还有一群一群的乌鸦翩翩起落,静谧中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良久,张廷玉才道:“主子,今晚我们宿丰台大营!”他用手指了左边一大片已燃起灯火的营房,“叫毕力塔侍候,明儿返回畅春园!”雍正目光熠然一闪,随即黯淡下来,自失地一笑,说道:“好吧,朕说过的,随你。”说着,便跟着张廷玉迤逦往大寨门走去。方行一箭之地,便听前头军士大喝一声:
“什么人,站住!”
接着便见一个军校过来,上下打量他四人一眼,问张廷玉道:“你们哪里来的?找谁?有勘合么?”张廷玉一笑,说道:“毕力塔好大规矩。你进去禀一声,就说张廷玉夤夜来访,把这个交给他,他自然明白。”说着,把自己平日批阅公文的随身小印递过去。那军校接过来反复端详了好一阵子,随手丢还了张廷玉,板着脸道:“我们毕军门不在大营,今儿晌午就进城去了。你这东西我看不懂,反正不是兵部勘合,我不能放行!”说着竟自扬长而去。张廷玉又好气又好笑,还要追上去说话,张五哥眼尖,一眼瞧见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军将出来巡营,远远便叫:“张雨,你过来!”
那个叫张雨的军将张眼朝这边望望,天已麻苍苍的,看不清楚,便带人过来,见张五哥一身行脚人打扮,先是一愣,方认出来,笑着一揖道:“原来是五哥军门!怎么这身打扮?请进来说话,这几位是——?”张五哥看看雍正脸色,笑道:“张中堂从河南微服回京,皇上叫我和德楞泰一路跟着——怎么,连老德也不认得了?”张雨凑近了一瞧,不禁笑了:“真的是老德!上回咱们还摔跤来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