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徇成法循臣谏拗主 降甘澍午门赦詹事
雍正的脸色愈加苍白,他陡地想起当年,康熙两次废太子,年羹尧都曾进京刺探阿哥夺嫡内情,靠拢允禩,只是邬思道防守严密,警告年羹尧“不可玩火”才勉强拢住他没有公然倒戈背主。想着,雍正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半晌,冷笑道:“要真的这样,不晓得天如何料理他了!有那么便当的事么?岳钟麒就在青海,听他的?还有粮呢,饷呢?如今天下大定,总该师出有名的吧?”“年羹尧真正失算之处,不该与岳钟麒争功。二人原是莫逆之交,他自己闹出生分来。”方苞眼中放出贼亮的光,“您这边一动八爷,他立刻就师出‘有名’了。八爷下头的人现在各省都是有职有权的督抚提镇。您‘刷新吏治’,先就刷了这些人,心里怎么能不恨您?年羹尧这只狐狸真的过了河,粮饷都不在话下。臣再说一遍,年羹尧的后顾之忧,只有一个岳钟麒!年是一党,隆科多也是一党,八爷自不必说。隆科多这次不敢真的动手,并不是畏惧马齐,甚或也并不为怕毕力塔,其实他们都还瞧不清年的步子!一来是万岁爷您天生威严又有十三爷忠心辅佐,二来也实亏了这次劳军的声势,才没有酿成大乱。万岁!这么多的城狐社鼠高居庙堂之上,您尽着防护自己昼夜警惕,试问怎么能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这些制度?”
一道明闪,照得殿里殿外通明雪亮,接着便是一声劈柴一样干涩的裂响,推着长长的尾音,那雷声愈去愈远。
“偏劳先生为朕多筹划筹划。你就和怡亲王住一处,也好随时顾问照料。”雍正的脸在晦暗的暖阁里,又背对着窗,看不出是什么脸色,一字一句顿着说道:“西边送来的密折先交你看。哪怕是半夜,随时可以见朕。”
那雨,猛猛地直泻了一夜,平明时分才转成蒙蒙细雨,霰雾一样笼罩着满街潦水的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