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情场潦倒栖身古刹 文士热中闲论时艺
…身带残疾,又没个亲戚,京师又有人害你,恐怕只有四爷,才护得你周全。”
邬思道惊异地看了一眼兰草儿,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虹桥酒楼上那位稳沉持重,极修边幅的皇阿哥胤禛,没想到他一直惦念着自己!想着,喃喃说道:“……这是缘分……”“你说什么?”兰草儿问道。“没说什么。”邬思道回过了神,盯视着兰草儿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救我?”
“……”
“你要叫我猜一辈子么?”
“邬先生……”
“唔,唔?”
“我……我是天下最不要脸的……苦命女子。”兰草儿呜咽着,几乎放了声儿,“你……你……你能……亲我一下么?”
又是一声沉雷,车轮子碾过石桥似的在两个头顶上回转盘旋。邬思道没言声,近前来仔细看看兰草儿的脸庞。闪电照来,似乎还是十年前那样娇秀,那样憨憨地,痴痴地。他什么也没说,向她淋得湿凉的脸颊上深深一吻,轻声道:“把这锁砸坏,回去收了我的褡裢……”猛地一推,转身消失在苍茫雨夜里。
邬思道高一脚低一脚在蔓荒无人的蓬蒿中穿行着,越过一段乱葬岗,又绕了一个长满芦苇的池塘,下了官道渐入街衢。他很想静下心好好想想夜来的事,想想眼下该怎么办,但雨太大了,心太乱了,近乎麻木的迟钝胶着了他的心,也不知浑身哪来的劲,笃笃走得飞快——似乎就这样一直走到死最好。
忽然雨中传来三声沉闷的炮响,邬思道才意识到是拱辰台报时,已至子正夜半。他擦了一下满是雨水的前额向前眺望,雨帘中遥遥隐隐一排灯光闪烁。走近了瞧时,原是一座古刹,山门飞檐吊斗画拱罘罳,十分壮观宏伟,正中一块盘龙泥金大匾,写着“敕建大慧寺”五个大字,檐下吊着四盏硕大的白纱宫灯,在风中凄凉地晃着,却是阒无人声,只庙里隐隐传出鼓钹诵经之声。邬思道乍从雨地到庙门下,进了人烟之地,踩着干燥的砖地,仿佛刚刚做过一场噩梦,怔怔盯着那几盏灯,觉得刺眼的亮,忽然一阵眩晕,他歪倒在山门的铺首环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邬思道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窄长破旧的房子里。因天阴,屋里很暗,被烟熏得黝黑的壁上嵌着一排斑驳的石碑——一望可知,这是一座碑廊改建的僧房,年久失修,已废弃不用。外边的雨已经不是那么吓人,但仍在没完没了地下,不时传来阵阵雷声,从破窗棂中随风飘进的雨珠落在脸上,带着冰凉的甜意,很适意。邬思道抬了一下头,仍觉晕眩难忍,便又弛然卧倒闭目养神,暗自掂掇:不知是谁救了自己?忽然听见一阵脚步杂沓,忙又睁开眼看。
“醒了!李绂兄——你来看!”进来的是两个书生和一个头陀,一眼就看见邬思道在疑惑地看着众人,一个方脸书生惊喜地蹲下身子招呼:“这个狗肉和尚真是妙手神医——依着庙里那群秃驴,你这会子早已在左家庄化人场烧成灰了!啧啧!生死人而肉白骨,性音真是好手段!”那个叫李绂的走近了,觑着邬思道的脸色道:“真的是见好了。昨晚我还看着是没指望了呢!先生贵姓台甫?要不是田文镜和性音,恐怕早就不中用了……你昏了三天,知道么?”“三天?”邬思道浑身一颤,“我在这儿睡了三天?”说着,瞥了一眼那个叫性音的头陀。
性音穿着件破烂流丢的土黄僧服,一身油腻,看去有三十岁上下,腰间一柄镔铁戒刀乌黑沉重地拖着,足有三四十斤,却是嬉皮笑脸一副怪相。听李绂田文镜说话,也不理会,从怀中拽出一块肥得流油的腊鹅大口价撕咬着,笑道:“邬先生,贫僧不让你了,谅你也没这胃口。你可是两世为人了,怎么报答我和尚呢?”邬思道睁大了眼没言语,田文镜忍不住问道:“原来你们早就相识?”
邬思道摇摇头,声气微弱地问道:“和尚,何处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