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畏阋墙胤祥争出头 敲木钟御苑学驴鸣
今天皇帝接见的气氛,和昨晚自己想的实在离得太远了,不由暗笑自己庸人自扰,遂抗声说道:“万岁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大奋龙威,下诏切责六部有司,逐项清理?”
“哦?少壮气概,闻鸡起舞,雄心不小嘛!”康熙眼波微微一闪,“年轻人,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孟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一个不小心事情就办坏了。只有好心不成,王安石就是个例!你们先把国库弄充实,接着就从吏部下手,任贤臣摒小人,吏治好了,清理地土,兼并就慢了,捐赋就收得多收得公道,冤狱也少了……清理亏空,欠债还钱的事都办不下来,别的还谈什么?”胤禛伏在地下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康熙的话,他心头却另是一番滋味:来往书信那么多,竟全然不提康熙这些意思,是压根不知道,还是……正胡思乱想间,康熙笑问道:“胤禛昨晚听说你罢筵不食拂袖而去?”
胤禛没想到康熙信息如此灵通,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有的,儿子处事不谨,请阿玛责罚!”胤祥生怕康熙再问起火马冲筵的事,头上立时浸出汗来,只两手抠着砖缝儿不吱声,却听康熙又道:“你们大概不知道,你们走了,不知谁使促狭,爆竹赶马把一干子官员冲得哭爹叫娘人仰马翻吧?”胤禛偷偷睨了胤祥一眼,忙叩头道:“此事儿臣不知道。但事由儿子而起,儿难辞其咎,求皇上一并治罪!”
“朕治你什么罪?”康熙纵声大笑,说道,“罢得好,也冲得妙!朕早有旨意,钦差回京不许六部设筵,而且百官也不许与皇阿哥私相结交!皇阿哥里,也真要有几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给这班文恬武戏的龌龊官儿们点颜色瞧瞧!”胤祥见康熙高兴,跪前一步道:“儿子原对户部清理看得很轻,经父皇一番开导,茅塞顿开。昨儿听胤禩说,施世纶到部雷厉风行,已经恢复到儿子们奉差安徽前局面。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今儿已是领了旨意,明儿儿子就到部视事,太子爷和四哥只坐纛儿督责就是了!”康熙笑道:“这些细务你们去太子那里参酌着办吧。过了九月节,朕去承德,能于走前办利落了这差使,过年朕就没有挂心的国事了——你们跪安吧,一会儿朕还要见刑部的人,商议今年秋决的大事。”
两个人退出澹宁居,已过巳牌时分。是时天已近秋,园中小径已渐有落叶,养心殿副总管太监刑年正督着几十个太监,带了长竿扫帚,有的粘知了,有的扫路,见他们兄弟联袂而来,忙都侧身垂手让道。二人也不理会,径自过去,恰见副都总管太监李德全过来,向胤禛打个千儿道:“二位爷,奴才请安了!”
“唔,”胤禛漫声一应,见李德全欲言又止,便问道:“有什么事?”李德全赔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方才府上高福儿来了,他进不来园子,叫奴才回禀四爷,说是府上有个叫狗儿的,在四牌楼和人阁气,叫顺天府拿了。”胤祥笑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巴巴地跑到园子里去,叫高福儿去把人要回来不就得了?”李德全笑道:“论说也是的。只今个儿邪门,范大人不知吃了什么药,竟不肯放。高福儿说得请爷一个片子,他再去走一遭。”
胤禛听着,脸上变了颜色,顺天府尹范时捷一向于自己身上大面儿还过得去,为什么竟公然给自己难堪?莫非为昨夜罢筵的事?但好像他昨天没来呀?……他呆着脸沉思半晌,说道:“这个狗儿坎儿,一对儿猢狲,没有一天不给我找事儿!”胤祥却不以为然,笑道:“我正想说,把这两个猢狲借到户部使呢!我却喜欢他们天真烂漫混沌未凿!老李,告诉高福儿回府,竟是你派个人传话给范时捷,说我要见他!上回输了我的东道儿,要他还!”说罢,二人径去了。
太子胤礽办事的韵松轩并不远,沿着超手游廊折过一带假山池塘,一片老松林中矗着一座金翠交辉的玉楹大殿就是。两个人远远便听里头有人说话。进来一看,太子胤礽、太子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