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邀功名叔侄存芥蒂 拦乘舆孤臣逞强顶
明白了,皓翁要保太子。这是我辈臣子见骨气见风节的时候。我佟国维岂肯后人?”他说着,毫不踌躇地提笔走向案角,在王掞名字之下恭楷填上自己的名字,“我也算一个——不但我,连张衡臣、马秀水他们也不至于袖手旁观的!”
王掞到这里来,原本不指望佟国维联名具保,只争取他袖手旁观不要压制就算满意,见他如此慷慨,亲自签名,意思还要劝张廷玉、马齐也来保太子,不禁大起知己之感。接过纸来,已是老泪纵横,说道:“佟相,想不到你……忠义如此!我原想佟氏一门与索额图有隙,虽不至幸灾乐福,断然不会援手的……太子是国本,国本一动人心难以收拾……你这样肝胆相照,倒叫老夫愧怍,这人,是从哪里说起哟……太子,太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抗旨,一同去承德……你这不中用的王掞……”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已是泪湿袍襟。佟国维见他如此伤感,突然升起一种自愧的内疚,心里一酸,也坠下泪来,抚慰王掞道:“老先生不要过于悲恸。保太子固国本,是臣子分内的事,我虽不敏,也不至于糊涂到大体也不识。你且安心,太子的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就我知道的情形,万岁爷六天六夜都没合眼,又知道了大阿哥魇昧的事,圣心尚在犹豫。太子纵有过错,也是叫人害的,这就有保奏余地……”
“唉……”王掞凄然长叹一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是正统道学,压根不相信什么妖法能害人,太子柔弱无能,在他看来是可医之病,但风言风语听到他那些宫闱暧昧,要是真的,可就枉操了一世的心了……想到此,更觉刀子剜心般难过,竟自放声大哭起来。佟国维又好一阵才劝住,亲自送他出府不提。
朝局在急剧地变化。康熙马不停蹄回到北京,第二天便命张廷玉赍诏,会集百官到天坛,告祭天地,明发了废黜太子胤礽的文告:
总理河山臣爱新觉罗·玄烨谨告昊天上帝:臣以凉德,兆绪不基四十七年余矣。于国计民生,夙夜兢照,不徇偏私,不谋群小,不敢少懈,此匪特天下臣民所共知,冥冥上天,实鉴臣心!然不知臣有何辜,生子如胤礽者,居青宫之位,不思上进,狂易成疾。臣观其举动,不法祖德,不遵臣训,口不道忠信之言,身不履德之行,鸠聚党羽,暴戾淫乱,戮辱廷臣。臣思祖宗艰难缔造之宏业,岂可付诸此人?用是熏沐修敬,上奏于天,即将胤礽废去储君之位。设大清国祚绵长,乞请增臣寿算,臣必殚精竭虑,孜孜求治以付上苍悯生之德;设天祸大清,则请赐臣速死,以全臣令名,免睹不忍言之惨劫……臣不胜屏营颤栗,椎心泣血谨告以闻!
张廷玉读着,想到康熙方才口授诏书时惨痛的面容,病骨支离的身体,看了看下面黑压压的群臣,见前面一列阿哥有的低头不语,有的抠砖缝儿,有的泰然自若,一副副毫不动心的模样,心里一灰,也自滴下泪灰,哽咽着拜了坛,挥作命各官散去,便上轿回乾清宫缴旨。阿哥们已知皇帝欠安,便也跟着由西华门递牌子进大内请安。
康熙戴着小毛熏貂缎台冠,貂皮黄面褂外套着酱色江绸面天马皮袍,手里捻着一串椰子王方佛朝珠,在乾清宫西暖阁正等着张廷玉回来。马齐和佟国维一边一个长跪在地,静静望着康熙,都没有说话。见刘合成和张五哥导着张廷玉上了丹墀,德楞泰便进来禀说:“张廷玉回来了。”康熙便立起身来。
“主上,”张廷玉神色黯然,缓步走到须弥座前,双手将祭天文告捧上,说道:“臣回来缴旨。”康熙沉甸甸向文书躬施一揖,接过来,长叹一声,转交给侍立在旁的李德全,坐下问道:“下头有什么话没有?”张廷玉此时没了祭天使者身份,先请了安,便跪在佟国维下首,勉强笑道:“没有什么话。阿哥爷们也递牌子进来了,在天街候旨。奴才从乾清门进来,见王掞跪在门前,哭着求见主子。主子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