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嘉兴楼侑歌警痴人 上书房厉声斥妄言
一个寒颤,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坐着还是该跪下了。马齐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皇上,这是奴才等的疏忽。既然主上要,奴才这就办理。”康熙冷笑道:“你‘疏忽’得好!你精明着呢!不然,为什么手心里写着‘八’字,周游六部?刘铁成——”他扬起脸朝外喊了一声。
刘铁成就侍候在门口,忙进来垂手而立,问道:“万岁有什么旨意?”
“你出去传旨。”康熙摆手道,“叫十岁以上的阿哥都在乾清门外跪着,等候诏书。”待刘铁成诺诺连声出去,康熙又道:“事君惟诚,你们位极人臣,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什么‘七百多’人保奏八阿哥,要没人串连,就这么一心?”佟国维听着,已知康熙变了心,顿时头上浸出汗来。张廷玉徐徐说道:“万岁爷息怒。八阿哥确有过人之处,忠信平和,宽仁大度,且学识颇佳,儒雅端庄。马佟二位保荐,不为无因。至于串连,也是偶尔不谨。我们处在这个位置也实在是难,求主上圣鉴。这么大的事体,一定要万岁满意、百官满意、天下百姓满意。既不能草率一蹴而就,臣以为重新推举也是良法。”
佟国维腾地红了脸:这个张廷玉不言声递了个密折,里头不定调唆了多少坏话,这会子又要装好人,又要重新推举,真是险不可测!因叩头道:“万岁,张廷玉谀君取宠,真正是个奸臣!七日之前,万岁煌煌下诏颁布天下,历数胤礽之恶,乾断废黜,又有旨令百官推举,‘一惟公意是从’,臣等扪心自问,决无自外万岁之心。草芥匹夫尚且以信为本,我天朝万乘之君,岂可朝令夕改?”
“他替你圆场,你反攀诬他!”康熙指着佟国维连连冷笑,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看这是个什么人!你的那点子‘忠心’朕心里有数。马齐是没心眼,瞎揣摩,明着来。你呢,暗的!你不但串连你的门生,还和阿哥们勾手,七阿哥十二阿哥的本章就出自你府哪个师爷幕僚的手笔,以为朕不知道?”
佟国维脸如死灰,一句话也回不出来,他做梦也没想到,“病卧静养”索居深宫的康熙会如此消息灵通!他伏地叩头,浑身发抖,正寻思如何回奏,刘铁成进来道:“主子,所有阿哥,连二阿哥都传到了,只大阿哥圈禁在哪里,奴才不知道。请示下,奴才去办。”
“不用传他。”康熙冷峻地点点头,又道:“你们也不想想,九州万方,这么大的天下,亿兆生灵百姓,终归要托付给一个人,朕岂肯掉以轻心!你佟国维的奏章朕背都背得出来,什么‘……皇上办事精明,天下人无不知晓,断无错误之处,嗯……此事于圣躬关系甚大,若日后易于措置,祈速赐睿断;或日后难以措置,亦祈赐睿断;总之将原定主意,熟虑施行为善……’,这是不是你写的?”
佟国维好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神智,颤声答道:“是……奴才因听皇上圣躬违和,所以急不择言……求皇上……”
“你拜章明奏,载于邸报,哪个人还敢违了那个什么‘原定主意’?你这点用心才真正的不可问!”康熙声色俱厉地训斥着,“你口口声声说‘每日祝天求佛,愿皇上万岁’,自五帝到如今,也不过几千年,你这不是胡说八道?还敢说张廷玉谀君,是奸臣!”佟国维早已被驳得魂不附体,浑身木头似的不知疼痒,哪里还回得出话?此刻上书房中人,无论跪坐站立,都如木雕泥塑般,脸色惨白得一具具僵尸也似。正没做理会处,康熙断喝一声:“你起来!回去闭门读书!”
佟国维“扎——”地答应一声,抖着手还要取放在一旁的珊瑚顶戴,一眼瞧见狞笑着的康熙,吓得一缩,连叩三个头起身来,丧魂失魄地退出门外,一转身便碰在檐下柱子上,两眼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众人见他如此狼狈,又是可怜又是好笑,也不敢来扶,看着他踉踉跄跄去了。马齐忙跪前一步,说道:“奴才与佟国维一样的罪,求主子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