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忙党争孝子忘母寿 对陵丘兄弟叹世情
我也不得明白。”乌雅氏摇摇头叹道,“他不是我养的,没那么多忌讳,出事第二天见万岁,我倒替他讨情来着,万岁说:‘这是为他好,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嘛!这些事你们妇道人家不懂!’也没说别的话,我也没敢再说。”
胤禛胤禵对望一眼,本来想从母亲这里讨一点枕头风,不料听了这许多,反倒越发懵懂,圈禁,是宗室除赐死之外最重的处分,还说“为他好”,又是什么“没有把他怎样”!妇道人家不懂,精明伶俐的四阿哥十四阿哥反而更不懂,老皇帝的心思真叫人猜详不透。当下见午时已过,各宫嫔御们花枝招展地带着寿礼涌到前院,只为两个阿哥没有离去不便进来,二人知道不便,匆匆又吃了两杯便辞了出来。
兄弟二人出了西华门,都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已是蒙了一层浮云。阴得却不重,一轮惨白的太阳在云缝中挣扎着穿行,飒飒秋风卷地而起,红枫黄叶翩翩飘落,一队鸿雁鸣叫着掠过云影急匆匆地向南攒飞,给灰暗阴沉的秋色平添了几分不安和凄凉。胤禛见周用诚带着十几个家人候在石狮子北侧,便转脸道:“胤禵,寿酒不畅,到我府再小酌儿杯吧?”
“四哥,你又不吃酒,我一个人吃闷酒没味儿。”胤禵似乎心事重重,神情恍惚地看着远处,“兵部今儿没事,我和四哥一起出城走走散散心,怎样?”胤禛没言声,伸出两个指头向周用诚招招,周用诚早备了两匹马过来。
两个人骑了马,漫无目的地出了城北,在玉皇庙兜了一圈,又踅向城西,沿护城河迤逦南行,一路都没有说话,眼见前头便是永定河,堤外秋水涟涌,芦荻花白,堤内却是前明张阁老坟茔,老桧松柏下衰草连陌,东倒西歪的石人石马石羊有的已半埋土中。二人弃马登堤,才觉察到天阴得重了,星星雨雾已洒落下来。胤禛不禁失笑道:“今儿怎么有兴头跑这里来,连个雨具也没带!”
“秋风!细雨、羸马、离人,何等之雅!”胤禵似伞不胜感慨,“何必要雨具?你看这位张阁老,生前三朝元勋,权倾内外,流年一去,世事沧桑,就凋零到这模样,谁来为他遮风挡雨?”
“唔?”胤禛怔了一下,突然一笑,说道:“你原来今儿悟了道,要和我参禅了?嗯……兄弟,你悟性差得远着呢,不知世上诸事诸物,譬如这风这雨,这马这人,都是色相幻化,论其本来,都是空的,因为有烦恼愁闷喜悦爱欲所以空中生色,迷失了本来面目,待那一日归于寂灭,到无生无灭、无有无无之时,一步跨出铁门槛,一切皆归于空。此地左倚永定,右扶帝城,登堤举目,郁乎苍茫,难怪你临风叹息,究其本来,是你劈不破这道旁门。真的悟彻了,世上不过一团气,一缕烟,一现昙花而已!”
胤禵笑道:“我叹息一声,你就有这么一篇鸿论——论起佛学,我们谁也不是对手——我是今儿听了娘娘的话,心里有感触。你大约还不知道,八哥昨儿去皇上那请安,说如今情势他处在两难之端,出来做事,怕人说有野心,不出来做事,怕人说在家韬晦,请父皇恩准他装病休养,惹得阿玛大发雷霆,说他有意试探,骂得狗血淋头,本来没病的人也气病了。想想做人真难,就是我,人说我是八爷党,其实天知道,我就是我自己!我不是说八哥触了霉头才讲这话,一般都是阿哥,我做什么要当人家一个什么‘党’?我和你一母同胞,要联,和你联在一处。上头又有太子,我不疯不迷,为什么要和八哥搅在一处?所以母亲的话我听得刺心,骨肉闹到这份儿上,人生有什么意趣?”说着一阵灰心,早淌下泪来。胤禛却深知这个弟弟,人小鬼大,比之胤祥心地瓷实得多,想着笑道:“你这又何必!做人本来就难,何况我们处在天下最大的是非窝里?你是热衷于事来,我是庸禄无为,只想做个孤臣,当今皇上在一日,我是他的孤臣,下一代是谁当皇上,我仍旧是孤臣,人说我刻薄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