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遵从惯例,竟不称考利昂老头子为“教父”。
勃纳瑟拉脸色发灰,忍不住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可以同你单独谈谈吗?”
考利昂老头子摇摇头说:“我信任这两个人,我把命也敢托付给他们。他们两个是我的左右手。我不忍心打发他们走开,侮辱他们。”
殡仪馆老板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才接着说。他的声音是沉静的,平时他就是用这种沉静的声音来安慰死者的家属。
“我把我的女儿培养成美国式的人。我相信美国。美国给了我搞到一点家业的机会。我让我女儿自由行动,但我也教导她绝不可侮辱自己的家庭。她找到一个‘男朋友’,但不是意大利人。她跟他一道看电影,晚上很晚才回家。但他从来不来见见她的父母。这一切我都忍下来了,没有提出反对,这都怪我。两个月之前,他坐汽车带她去兜风,跟他一道的还有他的一个朋友,是个粗壮的小子。他们先引诱她喝威士忌,然后企图捉弄她。她反抗,保持了自己的荣誉。他们打她,不当人地乱打。我到医院去,看到她两眼都给打青了,鼻梁骨也给打断了,她的下腭成粉碎性骨折。人家只好用钢丝给她箍起来。她痛得直哭:‘爸爸,爸爸,他们干吗这样?他们干吗这样对待我?’我也哭了。”
勃纳瑟拉再也说不下去。他哭了,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很沉静,一直没有过分流露他的感情。
考利昂老头子好像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似的,做了个表示同情的手势;勃纳瑟拉接着讲,他的声音充满痛苦,因而也充满了人情。
“我干吗伤心得哭泣?她是我的生命之光,一个令人爱怜的女儿,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她原来相信人们,而现在再也不会相信了。她永远也不漂亮了。”
他浑身发抖,那灰黄色的脸变成了可怕的深红色;“我以本本分分的美国人的身份去找警察,那两个小子被抓起来了。他们被带到法庭上受审,罪证确凿,他们也服罪。法官判他们三年徒刑,缓期执行,在判决的当天他们就自由了。我站在审判室像个被愚弄了的人;那些王八蛋还对着我笑。然后我就对我的老伴说:
‘咱们必须向考利昂老头子寻求正义。’”
老头子低着头,对这个人的痛苦表示重视,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吐出一个个词都像是尊严受到了冒犯而显得冷酷无情。
“你原来干吗去找警察?你干吗不一开始就找我?”
勃纳瑟拉咕咕哝哝他说:“你要我的什么?告诉我你希望要什么。但请你干我所要求你干的事情。”
他的话里带刺,简直有点傲慢。
考利昂老头子板起面孔,说:“那是什么意思?”
勃纳瑟拉向黑根和桑儿·考利昂瞥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老头子仍然在办公桌旁坐着,他把身子向着殡仪馆老板一倾。勃纳瑟拉踌躇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把嘴紧贴着老头子的毛茸茸的耳朵。考利昂老头子像神甫在忏悔室一样倾听着,凝视着远方,不动感情,态度冷漠。他们这样站了好久,末了勃纳瑟拉说完了悄悄话才直起身子。老头子抬起头,严肃地打量着勃纳瑟拉。勃纳瑟拉脸色发红,但毫不畏缩地凝视着他。
老头子终于开口了:“那,我不能干。你是想入非非了。”
勃纳瑟拉提高嗓音,清清楚楚他说:“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黑根听到这句话,有点退缩,脑神经一阵紧张。桑儿·考利昂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他从窗口回过头第一次注视到室内这一幕戏,冷笑起来。
考利昂老头子从桌子后面站起身。他依旧不动感情,但是他的声音听上去却像冷冰冰的死神一样。
“咱俩互相认识已经好几年了,”他对殡仪馆老板说,“但是直到今天你才来向我请教,要求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