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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鲜艳的风景画。法布里吉奥回到自己的村子;压根儿没有因为肚皮上刺有花纹而感到格外自豪,尽管花纹所表现出来的主题,对西西里人所崇尚的荣誉来说,却也是很有价值的。法市里吉奥有时同迈克尔开开玩笑,问问他美国的一些情况,因为关于他的国籍也实在无法长期瞒着他们。但是,他们除了知道他是在这里避难之外,并不准确地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胡言乱语,走漏他的消息,当然是不能允许的。有时候,法布里吉奥就给迈克尔带来一块新鲜的、仍在向外渗着奶珠的乳酪。
他们沿着尘土飞扬的乡问大路走去,经过一辆又一辆驴子拉着的画得花花绿绿的大车。
地里全是粉红色的鲜花,柑桔林、杏林、橄榄林,都在争艳斗丽地怒放着,这一点是令人惊奇的,因为西西里的贫穷是人人皆知的,所以迈克尔原来把这里想象成了草木不生的一片荒原。但是,如今他发现,这里的土地是富饶的土地,到处铺满了鲜花,到处散发着柠檬花的香气。这里的土地这么美丽,这里的人民怎么能忍心背井离乡流落他方?这,他百思不得一解。人对人究竟残酷到了何种地步,可以由人们从这个恰似“伊甸园”的国度大量外逃的事实中看出端倪。
他计划步行到马托拉海滨村,然后再坐汽车回到考利昂镇,这样累一下,晚上才能睡个好觉。那两个牧民都背着旅行包,里面装着面包和乳酪,供他们沿途饿了的时候压压饥。那两个牧民都明目张胆地带着他们的大猎枪,好像是要出外打一整天猎似的。
这天早上美丽极了,迈克尔感到像他小的时候在一个夏夭的清晨出外打球时那样地欢乐。想当年,每天所过的生活都像刚刚冲洗过那么新鲜,都像刚刚绘制出来的画那么新鲜。
如今,那种类好的日子又来了。西西里的大地区盖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到处散发着柑橘和柠檬花的馥前的香气。即使他的面部受伤,鼻窦受到了压抑,他也能够闻到这样的香气。
他左脸上的粉碎性骨折已经长定了,但骨头变形了:鼻麦受压力,使他的左眼也有了痛感,鼻子不停地流鼻涕。他用手绢揩鼻涕,把一块又一块的手绢都揩得湿漉漉、粘糊糊的了。他也像当地农民一样,经常随地擤鼻涕。而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对随地擤鼻涕的习惯是很讨厌的。那时他也曾看到上年纪的意大利人,像英国的纨绔习气一样,不屑于使用手绢,而向马路旁边的阴沟里擤鼻涕,他总感到很厌恶。
他的脸上也感到很“沉重”。塔查大夫告诉他说,那是因为碎骨长得乱七八糟而给他的鼻窦形成压力的缘故。塔查大夫管这种毛病叫做“交错肿瘤蛋壳破裂”。他还说,要是在碎骨长定之前就进行治疗,补救的办法其实是很简单的,只消动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就行了,也就是只消用调羹这样的工具把碎骨拨正就行了。不过,如今大夫说,他得到巴勒莫一家医院去检查一下,动一种叫做“上颌骨面部手术”的大手术,还得把长定的碎骨再次敲掉。这,实在是够迈克尔受的了。他谢绝了。不过,比疼痛更严重的,比流鼻涕更严重的,就是他面邵感到沉重。
那天他根本没有到达海滨。他同那两个牧民走了约摸十二英里就歇在凉爽、湿润的柑橘绿荫处,吃喝起来。法市里吉奥在喋喋不休地侈谈什么他有朝一日要到美国去。吃饱喝足之后,他们懒懒洋洋地躺在绿荫下。法布里吉奥解开衬衫,把肚皮一伸一缩的,这一下他肚皮上的花纹更明显了。那对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在他的胸口上兴奋地拥抱在一起,那个丈夫戳进那个女子肉里的短剑在微微抖动。这种活生生的图案,他们三个人看了都很开心。他们正看得开心的时候,迈克尔被西西里人称之为“晴天霹雳”的爱情之箭射中了。
在柑橘林的那边,展现着一片男爵庄园的带状田野。在通向柑橘林的大路那头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