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方,迎面走来……“他在对着我鼻子瞄准哩,”巴扎罗夫暗自想,“还正儿八经的眯起眼儿,这强盗!给我这样的感受倒底不愉快。让我来瞄准他胸口的表链……”刷的一声,什么东西擦过了巴扎罗夫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枪响。“听见了,就是说没事了,”这想法在他头脑里一闪。他逼近一步,不加瞄准就扣动了板机。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微微一颤,用手扶住大腿,血沿着雪白的裤管往下流。
巴扎罗夫抛开手枪,朝敌方奔去。“您受伤了?”他问。“您有权叫我再走近界线,”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的时候呼吸急促,“这是无关紧要的轻伤,按规定双方还可以各补一枪。”
“哦,对不起,把这搁到以后吧,”巴扎罗夫说着抱住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见对方的脸色在渐渐发白,“如今我已不是决斗者而是医生,首先得看看您的伤口。彼得,你过来,彼得!
你躲到哪儿去了?”
“小事一桩……我不需要谁的帮忙,”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断断续续地说,“应该……再……”他刚想捻捻胡子,但手已乏得抬不起来,眼珠往上翻,忽地晕厥过去了。
“新鲜事!昏过去了!才好办呢!”巴扎罗夫叹道,他把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放倒在草地上,“让我瞧瞧伤口怎样。”他掏出手帕,拭去血,按了按伤口周围,“没有伤着股骨,”他半抿着嘴说,“子弹擦过肌肉,vastusexternus①,伤口不深,三个星期后又好好的了……但,他却昏厥了。啊,这等人的神经多么脆弱!皮多嫩!”
“大老爷被打死了?”从他身后传来彼得的低语。
巴扎罗夫回过头去。
“快取水去,老弟,往后他还要和咱们一块儿过日子呢。”
但那位有教养的仆人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愣着不动。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慢慢睁开了眼。“就要死啦!”彼得喃喃说着开始划十字。
“你们说得对……我这么一张傻脸!”受伤的绅士强笑说。
“快去取水,你这家伙!”巴扎罗夫大声说。
“不用……我只是vertige②,一下子便能过去的……请扶我坐起来……好,就这样。这么个小小的擦伤,敷点儿药就行,我可以走着回家,或者派辆马车接我。如果您同意,决斗到此为止,今天您做得很体面……今天,请您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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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拉丁文:股外筋。
②法语:头晕。
“过去的事不再提,”巴扎罗夫回答道,“至于将来嘛,不必为此费神,因为我已决定离开此地。现在让我给您包扎一下伤口。您的伤没有危险,但还是止住血为好。眼下首先要叫这木头人醒一醒。”
巴扎罗夫揪住彼得的领子搡了几下,命他快去找马车。
“注意别把我弟弟吓着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冲彼得的后背补充道,“万万告诉他不得。”
彼得一溜烟走了,两个仇敌坐在草地上,不作声。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尽可能不用眼去瞧巴扎罗夫:就此重归于好——他不愿意,但又为自己的傲慢、为自己的失利、为这番愚蠢的行为而羞愧,虽然没有比这样的结局更好的了。“谢天谢地,至少这人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他安慰自己说。沉默是如此地久,如此使人难耐,各人都觉得不是滋味。各人明知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心照不宣。如果是朋友,心照不宣当然愉快,但作为仇敌,就很不痛快了,特别是当既无法走开而又无法解释的时候。
“我包扎得不太紧吗?”巴扎罗夫还是开了口。
“不,挺好,”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回答。过了会儿,又补充说:“这事瞒不了我兄弟。我们就说是政治争端。”
“行,”巴扎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