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不溜秋的木制十字架东倒西斜,在一度油漆过的盖顶下逐渐腐烂。所有盖墓的石板都经挪动过,仿佛有谁从下面将它顶开了似的。两三株光秃秃的树木洒下一点可怜的荫影。羊群自由自在地在坟上奔跑……但其中的一个墓迄今未被人触动,未被家畜践踏,只有鸟儿栖息在那里对着夕照歌唱,它周围有铁栅,墓侧各种了一棵小枞树。叶夫根尼·巴扎罗夫便安葬在这墓中。常有两个弱不经风的老人从不远的小村子里来此探望。他们是对夫妻,相互搀扶着,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近铁栅,然后跪倒在地,久久地、痛苦地哭泣,并且久久地、仔细地望着盖住他们儿子的哑口无言的石板。两个老人交换几句简短的话语,拭去石板上的尘土,理了理枞树的枝梢,再又伏地祈祷。他们丢不下这块土地,他们觉得,在这里离他们的儿子近些,关于儿子的回忆更清晰……难道他们的祈祷、他们洒下的泪水是没有结果的吗?难道爱,神圣的、真挚的爱并非万能?哦,不!掩埋在墓中的不管是颗多么热烈的、有罪的、抗争的心,墓上的鲜花依然用它纯洁无瑕的眼睛向我们悠闲地张望,它们不只是向我们述说“冷漠”的大自然有它伟大的安宁,它们还谈及永远的和解和那无穷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