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斯·布尔巴-第六节
羊。可是只要你说一句话,或者只要你动一动纤细的黑眉毛,我就情愿把这一切统统放弃,丢开,抛弃,烧毁,淹没!可是我知道,也许,我说的全是蠢话,说得太冒昧,这一切在这儿都是不适合的,象我这样在神学校和查波罗什生活过来的人,是不能象国王、公爵和高贵的骑士们通常那样说话的。我看出你是和我们大家不同的神的创造物,一切其余的贵妇和闺秀都远不如你,我们连做你的奴隶都不配;只有天使才能够侍候你!quot;
少女怀着越来越增大的惊奇,不肯漏掉一个字,全神贯注地倾听这坦率的、真挚的话,这一段话象一面镜子一样,把年轻的、充满力量的灵魂反映了出来。这段话用从心底迸出的声音说出来,每一个简单的字都蕴蓄着无穷的力量。她的美丽的脸向前伸出,她把恼人的头发往后一甩,张开了嘴,就这样坐了许久。然后她想说些什么,忽然又停住了,想起这个骑士负有别的使命,他的父、兄和整个祖国象一个严峻的复仇者一般站在他的背后,这些围城的查波罗什人是可怕的,他们大家和这城市一起必然要遭到残酷的死亡……于是她的眼睛忽然充满了眼泪;她迅速地拿起一方丝绣的手帕,覆在自己的脸上,一会儿它就湿透了;长久地坐着,美丽的脑袋仰在后面,雪白的牙齿咬着艳丽的下唇,好象暮地感觉到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不肯把手帕从脸上移开,为的是不让他看到她的蚀骨的忧伤。
quot;对我说一句活吧!quot;安德烈说,握住她的滑如续罗一般的手。一接触到这只手,就有一股熊熊的烈火通过他的血管,他握紧了那只毫无感觉地放在他手掌中的手。
可是她沉默不语,不把手帕从脸上移开,仍旧一动也不动。
quot;你为什么这样悲伤?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悲伤?quot;
她从脸上揭开了手帕,把披垂到眼睛上的长长的辫发往旁边一掠,接着用低微的声音说出一段凄惋诽恻的话来,这声音正象在美丽的黄昏吹起一阵微风,忽然扫过溪边茂密的芦苇一样:沙沙发响,喃喃低语,忽然传出凄凉而细弱的声音,旅人怀着不可思议的惆怅止步细听,没有注意到黄昏正在消逝,也没有听到做完农事和收割后回家去的人们的欢乐的歌声,和远处什么地方驶过的大车的辚辚声。
quot;难道我不应该发出无休止的怨诉吗?生我到世上来的母亲不是非常不幸吗?我的命不是很苦吗?我的凶恶的命运呀,你不是我的残酷的刽子手吗?你叫所有的人都跪倒在我的脚边:全体波兰贵族中间的最优秀的贵族,最富裕的地主、伯爵,外国的男爵以及我们骑士阶级中间最精华的部分。他们大家都巴不得要爱我,每一个人都把我的爱认做是莫大的幸福。只要我一招手,他们中间的随便哪便一个,脸长得最漂亮的、家世最高贵的,都会做我的丈夫。可是我的凶恶的命运呀,你不能使我的心爱上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却只能使我的心,越过我国的优秀的勇士,去爱上一个异邦人,我们的敌人。圣洁的圣母啊,你为了什么缘故,为了什么罪过,为了什么重大的罪行,这样毫不容情地、无慈悲地迫害我呢?我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美酒佳肴是我的日常食品。可是这一切引来什么结果呢?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最后遭遇到波兰国内连乞丐都不会遭遇的残酷的死亡。我注定要面临这样可怕的命运;我在临终之前必须看到父亲和母亲怎样在难于忍受的折磨中死去,而为了拯救他们,我是不惜牺牲我的生命的;可是这一切都还不够,我还必须在临终之前看到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爱情,听到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言语。必须让他用言辞来把我的心撕成片片,让我的痛苦的宿命变得更加痛苦,让我的年轻的生命对于我变得更加悲惨,让我的死在我显得是更加可怕,让我在垂死的时候还要多责备你几句,我的凶恶的命运啊,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