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提出不光彩的建议
一般的酱汁,而是特别的鱼用酱汁,叫人听了简直毛发直竖。”“工程师!”塞塔姆布里尼怒气冲冲地带着教训的口吻说。“振作起来,不要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废话了!您说的这个我一点也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您不是说您二十四岁吗?如果您愿意,请允许我再提一个问题或一个仅供参考的建议。既然您住在这儿看不出什么好处,既然您的身体和心灵——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都不适应这儿的环境,那么我看您还是放弃在这里养老的打算吧!一句话,我看您还是今夜打起背包,明儿按照行车时刻表乘快车溜之大吉吧!”
“您意思是说我该离开这儿?”汉斯·卡斯托尔普问。“我刚到这里就动身?不!到这儿才一天,怎么就能作出判断呢?”他一面说,一面无意间向邻室瞥一眼,正面看到了肖夏太太。他看到她细细的眼睛和高高的颧骨。“她究竟使我想起了什么,想起了谁呢?”他暗自思忖。可是尽管他努力思索,疲倦的头脑还是找不到一个答案。
“当然,要叫我习惯你们这儿的水土并不那么容易,”他接下去说,“不过我还要等着瞧。要是仅仅因为开头两三天头脑有些混乱或身体有些热度,就马上失去勇气一走了事,我会害臊的,我会感到自己简直是个胆小鬼。何况这又违反理性,这个您不是说过吗……”
他突然说得激昂起来,肩膀兴奋地抽动。他似乎要意大利人正式撤回他的建议。
“我尊重理性,”塞塔姆布里尼回答,“我也尊重勇气。您说的话听来很有道理。用充分的理由来驳倒您,是不容易的。我确实也看到过某些人后来非常习惯于这儿水土的例子,去年那个克奈弗小姐就是这样。她全名是奥蒂丽·克奈弗,是一位名门闺秀,父亲是政府高级官员。她在这儿住上一年半,对山上生活非常满意,因此当她完全恢复健康时——有时,山上也偶尔有几个人恢复健康——她也无论如何舍不得离开。她真心诚意恳求顾问大夫让她住下去,她不能也不愿回家;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感到幸福。可是新病人蜂拥而来,需要她腾出房间,因此她白白恳求了一番,院里硬要她以健康人的身份离开。于是奥蒂丽发起高烧来,她让自己的体温曲线急剧上升。不过有人揭穿她的把戏,同时把她的那支‘哑护士’拿走,换上普通的体温表。您还不知道‘哑护士’是什么名堂呢。这是一种没有刻度的体温表,大夫按照一定的尺度去量,能自动记下温度曲线。先生,奥蒂丽的体温只有三十六度九,她可没有发烧。于是她到湖里去洗澡,这时是五月初,夜间还有霜呢。湖水还没有冷到结冰的程度,水温正好在零上几度。她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希望得上这种或那种疾病,但结果呢?她没有病,而且一直很健康。她带着痛苦和绝望的心情离开,父母对她说的安慰话,她都听不进。‘下山后我怎么办呢?’她几次三番这样叫嚷。‘这就是我的家!’以后的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不过工程师,您似乎没有在听我的话吧?如果我没有搞错,你撑着两条腿站着看来很费力呢!少尉,您的表弟在这儿呢!”这时他转向刚走来的约阿希姆。“您带他上床睡吧!他把理性和勇气合而为一,不过今儿晚上他稍稍有些虚弱。”“不,说真的,您说的我全明白!”汉斯·卡斯托尔普斩钉截铁地说。“所谓‘哑护士’,不过是没有刻度的一支水银柱罢了。您瞧,我已完全领会了!”说到这里,他和约阿希姆及其他几个病人一起登上电梯。今天的聚会到此结束,人们向四处散开,纷纷到休息室和凉廊里去作晚间的静卧疗法。汉斯·卡斯托尔普走进约阿希姆的房间。当他经过时,走廊上铺着椰子皮席毯的地面在他脚下一起一伏,但他并无不舒服之感。他在约阿希姆那把有花纹的大卧椅上坐下,他自己房里也有这么一把椅子。他开始抽起马丽亚·曼契尼雪茄烟来。它的味儿像胶水,像煤炭,也像其他别的什么,完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