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一)第一卷 大厅(5)
前,悄悄给他提示道:
“您就通报雅克·科珀诺尔君,根特市判官的书记。”
“监门,”红衣主教接着话茬高声道,“赶快通报雅克·科珀诺尔君,著名根特城判官的书记。 ”
这下子可出了差错。要是吉约姆·里姆独自一个倒可以掩盖过去,可是科珀诺尔已经听到红衣主教的话了。
“不对,他妈的!”他吼叫着,声如雷鸣。“我,雅克·科珀诺尔,卖袜子的。你听清了吗,监门?不多也不少,货真价实。他妈的!卖袜子的,这有什么不好!大公先生不止一次到我袜店来买手套哩。”
全场爆发了一阵笑声和掌声。在巴黎,一句俏皮话总是立即得到理解,因而总是受到捧场的。
我们还应插上几句:科珀诺尔是个平民,而他周围的观众也是平民,因此,他们之间思想沟通有如电流之迅速,甚至可以说意气相投,同一个鼻孔出气。弗朗德勒袜商当众给宫廷显贵们脸上抹黑,这种傲慢的攻击在所有平民百姓的心灵中激起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尊严感,这种感觉在十五世纪还是模糊不清的。这个袜商刚才竟敢顶撞红衣主教大人,可真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有些可怜虫习以为常,连给红衣主教擎衣牵裾的圣日芮维埃芙住持的典吏的几个捕头的那班奴仆,也都对他们毕恭毕敬,俯首贴尾,所以一想起来心里挺痛快的。
科珀诺尔高傲地向主教大人打躬,主教大人连忙向路易十一也畏惧的万能市民还礼。随后,正如菲利浦·德·科米纳所称之为贤人和滑头精的吉约姆·里姆,面带讥诮和优越感的笑容,注视着他俩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主教大人十分狼狈,忧心忡忡,而科珀诺尔泰然自若,踌躇满志,也许还暗自思忖,说到底他那袜商的头衔并不比其他头衔逊色,而他前来替其议婚的玛格丽特公主的母亲玛丽·德·勃艮第,对红衣主教说不定比不上对袜商的惧怕哩,因为能够把根特人煽动起来反对鲁莽汉查理的公主的那班嬖宠们,并不是什么红衣主教;当弗朗德勒的公主亲自跑到断头台下哀求民众宽饶他们时,一句话就可以增强群众的意志,不被她的眼泪和恳求所动的,也不是什么红衣主教;可是,袜商只要抬一抬他穿着皮外套的胳膊肘,就可以叫两个人头落地:吉·德·安贝库和吉约姆·于果内两位赫赫有名的老爷!
但是,对于可怜的红衣主教来说,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与这般没有教养的人为伴,看来这杯苦酒非饮到底不可了。
看官也许还没忘记那个厚颜无耻的叫花子,就是序诗刚一开始,便爬到红衣主教看台边沿上的那个乞丐吧?即便这些显贵驾到,他也没有松手爬下去溜走;当上层教士们和使臣们纷纷入座,活像弗朗德勒鲱鱼一般紧挨着坐在看台的高靠背椅上,他摆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架式,索性把两条腿交叉搁在柱顶盘下楣上面。其蛮横无礼,世所罕见,但起初并没有人发现,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向别处去了,而他,对大厅里发生的事情也全然不知,只见他摇头晃脑,一副那不勒斯人无忧无虑的神情;仿佛出自某种机械惯性的作用,在喧阗中不时一再喊着:“请行行好吧!”诚然,在全场观众中,可能唯有他独自一个人不屑掉头去瞅科珀诺尔和监门的争执。然而,说来也真凑巧,根特这位已经取得民众强烈好感并成为众目注视中心的袜店老板,恰好走过来坐在看台的第一排,不偏不倚正在乞丐头顶上方。这位弗朗德勒的使节,仔细察看了一下眼皮底下的这个怪物,亲热地拍了拍他破烂衣服下的肩膀,大家一看,吃惊可不小呀。乞丐猛然一回头,两张脸孔顿时流露出不胜惊讶、心领神会、无比喜悦的神情。随后,全然不顾在场的观众,袜商和病鬼手拉着手,低声细语攀谈起来。这时,克洛潘·特鲁伊甫的破衣烂衫衬托着看台上的金线锦锻,就像一条毛毛虫爬在一只桔子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