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回家路
的烟草田一样平静,那片熠熠生辉的绿,仿佛被风吹拂的热带海洋。历经一整个星期的讨价还价、锱铢必较之后,他觉得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卡车上面又凉快又通风。”摩顿森回忆道,“从抵达拉瓦尔品第的第一天起,从来没这么凉快过。我觉得自己像个坐在宝座上的国王,我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仿佛正坐在我的学校上头。我把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带来了,而且完全控制在预算内,就连吉恩·霍尔尼博士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我当时憧憬着,不出几个星期,学校就会盖好,然后我就可以回家、想想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我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满足过。”
突然间穆罕默德紧急刹车,把车停到路旁,摩顿森用力抓着鸡笼才没从车顶摔出去。他弯下身用乌尔都语问:“为什么突然停车?”
穆罕默德指指烟草田边缘处的一间白色小清真寺,人潮正往那儿涌去。关掉音乐后,宁静的空气中传来宣礼员清楚的呼喊声。他没想到一路上急着赶路的司机,竟会虔诚到停下车来做晚祷。他知道,在这个地方,有太多事情是他理解不了的。他告诉自己,至少这样有机会在车旁找地方练习祈祷。
天黑后,灌下一杯浓绿茶,吃了三盘从路边摊上买的黄豆咖哩,摩顿森躺回车顶的小窝,望着丝绒般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在拉瓦尔品第往西三十公里处的塔克西拉,他们离开巴基斯坦的干道开始往北转进山区。几百年前,塔克西拉是佛教和伊斯兰教冲撞争雄的宗教中心;但对摩顿森在车轮上摇摇晃晃的“学校”而言,这个地区几百万年前发生的板块冲撞,才是更值得关心的事情。
在这里,平原与高山相遇,古丝绸之路转为险峻,道路变得无法预测。伊莎贝拉·伯特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探险家,她在1876年的旅行中,记录了从印度亚板块平原进入巴基斯坦的艰险旅程。“渴望到达高原的旅行者无法搭乘马车或推车前往。”她写道,“大部分的路必须徒步行走。如果旅行者在乎他的马,就必须在崎岖不平而且陡峭的下坡路段下马行走,而且这种路段还不少。”
“‘路’,”她继续写道,“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和代价建造的,因为大自然强迫筑路者照着她的引领,沿着她所刻画的狭隘溪谷、沟壑、山峡与深渊来建造道路。有时‘路’只是悬在怒吼洪流上的岩架,而且长达好几公里。当两个车队要会车时,其中一个车队的牲口必须挤在山边让路,而他们立足的地方通常很危险。有一次与一个车队交会时,我仆人的马就被一匹载着货的驴子挤落断崖,淹死了。”
贝德福德卡车蜿蜒攀爬的这条喀喇昆仑公路,是伯特一行人所经山路的高价改良版。早在1958年,刚刚独立、急着和中国建立运输联结的巴基斯坦,就开始了这项人类历史上最艰难的高原道路建造工程。喀喇昆仑公路基本上是从崎岖的印度河峡谷里硬生生辟出来的,四百公里长的筑路工程牺牲了四百名工人。建造这条“高速公路”时,工程师进行重机工作前,必须先将推土机整个拆开,用驴队将零部件载上山,然后在山上重新将推土机组装起来。巴基斯坦军队曾试图用苏式MI-17直升机将推土机送上山,但在首次飞行任务中,直升机就因强风和峡谷过窄,擦撞到崖壁后坠毁,机上九位成员全部丧生。
1968年,中国提出建造一条通往中亚的通途,中方负责监造策划并提供经费,完成这条从中国喀什到伊斯兰堡、长达一千三百公里的国际公路。经过十多年的艰苦努力,动员了人数足够组成一支军队的筑路工人,这条名为“友谊公路”的道路终于在1978年宣告完工。
随着海拔上升,空气中开始飘来一丝初冬的寒意,摩顿森拿了一条羊毛毯裹住肩膀和头。他头一次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在寒季来临前把学校盖好。很快他摇摇头,决定不要庸人自扰,把头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