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纛公子
当的清闲,睡起大觉来了。”
曹丕岂会辨不出?是爱妻甄氏的声音,初始迷迷糊糊只觉是梦,既而坐起——果见甄氏笑盈盈走进堂来。常言“小别胜新婚”,曹丕在这府里忙了两个月,见着媳妇哪还打熬得住?陡然起身,拽着衣袖拉到屏风之后,扳着脖子就要亲嘴。甄氏嗔怪着推开:“大白天做什么?留神孩子们瞅见。还有外人呢,朱铄送我过来的。”
曹丕惭愧一笑,在甄氏鬓边嗅了一下,这才扒着屏风往外看——果见朱铄正在院里哄着俩孩子,一个是自己八岁的儿子曹叡,另一个十四岁的是内侄甄像。甄氏之兄甄俨早丧,留下一子甄像,自幼就被甄氏抚养,后来也随着带入曹家,曹丕夫妇视若己出待之不薄。
眼见朱铄趴在地上要给小曹叡当马骑,曹丕憋不住了,一猛子蹿出来:“这是听政大堂,成什么样子?快起来!”
朱铄连滚带爬笑道:“公子可不该埋怨,我这儿替您哄着孩子,您好办正经事啊!”
“贫嘴!”曹丕脸上闪过一丝羞红,“天下最无情无义的莫过于你们这帮人!没差事的时候整天在我府里泡着;如今我坐纛办事,都不见了踪影,快两个月了也不进来一趟,生生把我憋闷死。”
“大公子别这么说,小的如今天天在营里坐帐。丞相不在,小的得好好办事给您长脸。今天您巡营,喊得最起劲儿的就是我,您没听见吗?”
曹丕叹口气:“你不来也罢了,怎么吴质、司马懿他们也不来?天天在府里做事,我在后院他们在前院,多迈两道门槛就这么难?”
朱铄往曹丕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实不相瞒,越是公子您主事,他们越不能来。幕府终究不是您的,多少眼睛盯着呢!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他们又不是长史功曹,走得太近惹人闲话。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这道理您会不懂?”
曹丕听他这大老粗竟掉起了书袋,想必是吴质一句句教的,也就不埋怨了,只道:“好啦好啦,你们这帮人总是有理。你替我转告吴季重,外面有事写个条子递进来,三弟这一去,也不知丁仪兄弟忙些什么,可得谨慎些。窦辅去了这么久,一封信都没来过,也着实令人担忧……”
这时从堂后环佩叮当绕来一群侍女,为首之人悄悄过来给曹丕道了个万福:“奴婢参见公子。”
曹丕只顾着与朱铄闲话,猛一抬头瞧那女子,不禁看呆了——这女子虽身份低微,白布衣衫,薄施粉黛,却另有一番风情。二十五六的模样,身材高挑体态丰腴,肌肤细腻宛若凝脂;一张白净鸭蛋脸,俊眼修眉顾盼神飞,隆鼻秀口红唇饱满,淡扫娥翠犹如新月,后梳着整齐的堕马髻,挽着发鬏,没半点儿簪环饰物。虽是身位下贱却天生高贵之气,不像夫人身边的丫鬟,倒像是来这府里串门的青年贵妇,真真怪哉!
曹丕初时一愣,竟不禁随口道了句:“姐姐有何吩咐?”
“公子折杀奴婢了。”那侍女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听说少夫人过来了,环氏、王氏二位夫人叫我迎少夫人进去说话。”环、王皆是侧室,听说甄氏来了少不得礼数,当初在一处居住关系又不错,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庶母嫡子又不方便亲自出来,这才打发个侍女叫她进去。
曹丕微笑着朝甄氏扬了扬手:“姨娘唤你,去吧去吧!”
那侍女又过去给甄氏见礼,甄氏却道:“我同公子有几句话说,有劳姐姐先带孩子们去吧。”
曹丕一旁观看倒觉有趣——甄氏楚楚动人若风摆荷叶雨润芭蕉,那侍女沉着稳重像一树兰桂雍容大气,谁道天下之人气质身份相符?这一主一仆倒似生反了。
那侍女领着俩孩子走了,曹丕兀自痴痴地看,甄氏将秀腕在他肩头一搭,笑道:“这大凉天的还有蚊虫,瞅准了不放往肉里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