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二隐
了件粗麻的灰衣裳,头上也只有枯枝别发,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傲人的贵气。此人见了邢颙不忙开口,先规规矩矩作了个揖——正是曾经的幽州从事田畴田子泰。
田畴就是离此不远右北平郡无终县人士,成名甚早豪富一方,被前任幽州牧刘虞聘为从事,也曾尽心尽力报效朝廷。董卓进京天下大乱,刘虞被朝廷遥尊为大司马,便派田畴去长安觐见天子。当时河朔之地袁绍、黑山交恶,中原有曹操、袁术争锋,遍地狼烟道路不通,田畴就带着表章远涉塞外,历经千辛万苦总算绕道到了长安。待他拒绝了朝廷的赐官返乡时,才发现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刘虞已被公孙瓒杀死,残余旧部都投奔袁绍了。他来到刘虞墓前痛哭一番,又被投入监牢,幸亏不少州郡官员向公孙瓒求情,才算保住性命。逃脱囹圄后田畴对天起誓,要为刘虞报仇,率领阖族数百口亲眷遁入徐无山中,开荒种地聚草屯粮,已有十余年。
“兄长近来可好?小弟有满腹之言要对您说……”邢颙看见田畴不再矜持了,恨不得把这次出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告诉他。但田畴似乎对山外的变化毫不关心,只轻轻道了句:“贤弟辛苦了。”
邢颙滔滔不绝:“小弟已将外间之事打探明白。如今曹操尽收袁氏之地,袁谭、高幹相继授首,崔琰、王修、牵招等人皆已归降。冀州田租每亩仅收四升,士庶无不称颂!咱们幽州部将焦触、张南投降后被封为关内侯,各地县令仍居旧职没有变迁,弃官隐居之人纷纷出仕,就连自称乌丸校尉的阎柔都改为曹操效力啦……”
田畴依旧一脸木然,叫家人备下鸡黍浊酒。两人一对一盏地喝着酒,邢颙侃侃而谈喜形于色;田畴始终不置一语,望着篱笆外面,思绪不知游离何处。
“兄长在听我说话吗?”邢颙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哦?在听……”田畴回过神来。
邢颙这次出山见闻甚多,已有了些打算:“依小弟之见,咱们还是早早弃了这片荒山回乡去吧。”
“回乡?”田畴又把目光投向院外,满眼尽是迷惘,“当年袁绍剪除公孙瓒,也曾派人来请咱们还乡,还想聘愚兄为掾属,幸亏我拒绝了。你看袁氏家业如今何在?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兴亡成败不过昙花一现。”
“兄长之言差矣。孟子曰:‘天下之生久矣,一乱一治。’曹操与袁绍不同,奉天子而讨不臣。如今他夺取河北,四海之内再无强敌,若南下荆州再取江东,天下太平指日可待!”邢颙满怀憧憬。
“太平?”田畴一阵苦笑——当年他带着亲眷初到徐无山之时,原打算招兵买马与公孙瓒作对。怎奈实力悬殊缺乏粮草,只能先开荒种地。后来外面局势越来越乱,许多百姓携家带口逃到山里恳求收留,田畴一片善心尽皆答应,山里人口愈来愈多,最后达到五千余户。带着这么多百姓,吃穿都是问题,何谈行军打仗?眨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莫说公孙瓒,连袁绍父子都败亡了,刘虞之仇还找谁报?雄心壮志已成过往云烟,田畴心灰意冷,如今这山里百姓安居乐业与世无争,何必再回那个混沌世界呢?
邢颙已看穿他心事,思索片刻转而正色道:“子泰兄难道只贪眼前安逸,就不顾我大汉子民后世安危吗?”
“嗯?”田畴木然的脸上泛起了关切之色,“贤弟何出此言?”
邢颙正襟危坐手指东北方向,只说了两个字:“乌丸!”
这二字不亚如当头棒喝,田畴恍然大悟——乌丸本是东胡族的分支部落,因最早活动于乌丸山(今东北西拉木伦河流域)而得名,从属于匈奴。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大败匈奴,将匈奴逐出漠南,乌丸就此臣属汉族,为大汉监视匈奴活动。王莽篡汉时曾一度叛乱,至光武中兴再次归附,光武帝命他们迁到辽东、辽西、右北平、朔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