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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叛徒与功臣
下有多少人送过密信给袁公,我想将军你心里有数。将军你掌管袁营防务,就算你自承未曾预闻密信通达,别人又怎会放心,——以后您在曹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呐。岂不闻‘错杀之憾,胜若错失’?”

    这就近乎赤裸裸的威胁了,其中的利害,不用我细说,张郃也会明白。我看到张郃的皮肤上开始沁出汗水,便开口劝慰道:“不瞒将军说,我这次来,乃是奉了曹公的密令,追查其中一件密函。这件事办好了,曹公便会将所有信函付之一炬,表明不予追究。届时那些写信之人便不必疑神疑鬼,将军也就解脱了。”

    极端小心之人,意味着极端注重安全。只要抓住这一点,他们便会像耕地的黄牛一样俯首听命。张郃思忖片刻,终于对我赔笑道:“任先生如此推心置腹,我自然知不无言,知无不言。”

    根据张郃的说法,在袁营与曹营之间,并不存在一条固定的通信渠道。大部分情况下,是曹营里的人秘密遣心腹出营,半路被巡防袁军截获。这是件极其危险的差使,即便逃过了曹营的哨探,也经常被袁军误以为是敌人而杀死。侥幸及时表明身份没死的,会被带去张郃处,人羁押起来,密信转呈给袁绍。直到袁绍下了命令,送信之人或杀或放。

    张郃的责任是送达,但没有权力拆开信件。他如果私拆,别说袁绍,郭图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所以送的是谁的信,里面什么内容,他一概不知道。

    “巡防会有每一次送信的记录吗?”

    “这是极机密的事情,中军或许会有保存,但我没有。”张郃苦恼地回答,仿佛这是他的错。

    “那你还能记得什么时间送过什么样的密信吗?”

    张郃摇摇头,军中事务繁重,谁都不会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我估计也是这样,但还是有些失望。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对话,忽然眼睛一亮:“您刚才提到,那是大部分情况下,就是说还有例外喽?”

    “嗯,是的,有些极少数情况,还有回信要送回去。这时候就需要巡防的人跟随信使,以防止被我军误伤。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要吸引曹军哨探的注意,让信使顺利溜回去。”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回信,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啊……”我搓动手指,觉得触到了一丝光亮,还有什么事情比刺杀曹公更重要呢?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

    “一次。”张郃毫不犹豫地回答。琐碎的普通密信,他也许没什么记忆。但这种需要护送回信的特例,一定留有深刻印象。

    “什么时候?”

    “九月十日。”

    果然是在曹公遇刺之前。我连忙追问:“你还记得信使的相貌或者声音吗?”张郃回忆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用黑布裹住了脸,从始至终都没出声。”

    我还想再问问细节,不料帐篷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然后响起卫兵的阻拦声和一阵大声的叱骂。很快卫兵败下阵来,脚步声接近了我们这顶帐篷,随即门帘被掀开。

    闯进来的人是个中年人,整张脸是个倒置的三角形,下巴像一把尖削的锥子,一看就是相书上说的刻薄之相。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张郃,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哼,叛徒。”张郃大怒,不顾风度地站起来,反唇相讥:“你又算什么?”

    “别把老夫和你相提并论。尔等是见风使舵,岂能比得上老夫逆水行舟?”中年人得意洋洋地捋了捋山羊胡,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你就是任峻?”

    “是的,您是?”其实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很快曹公就会奏请天子,封我这位官渡的大功臣高爵上职,起码两千石以上——你就先称呼我为许大夫吧。”

    许攸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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