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变通-2
也记不得了。她想对他说:quot;你总有一个住处吧?quot;又觉得这句话实在蠢不可耐,当然就没说。饭吃完了,述遗还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一道万丈深渊,这既令她沮丧又令她觉得侥幸。她去厨房放碗时,一会儿盼望青年离开,一会儿希望他留下来同她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又对自己很不满意。回到房里,看见他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述遗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打量着他那麻秆似的细腿,她心中掀起了怜悯的波浪。她没有子女,她觉得这位青年有点像她精神上的儿子。假如她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也许就会产生这种又期待又厌倦的心情吧?青年睡着了,可手还在不安分地扭动,述遗偶尔一瞥看见了身上就要起鸡皮疙瘩。他那一头柔软灰白的头发就像多余的东西似的,还给人一种破旧的感觉。述遗站在房里不知如何是好,也许她该将青年叫醒,可那并不符合她的性格。她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去菜市场。
她买了一斤肉,模模糊糊地觉得青年应该在她家吃中饭,虽然他的牙齿让她害怕,到了吃饭的时间她总不能赶他走吧?想起那些牙齿每天咀嚼垃圾桶里的东西就恶心,他会不会有传染病呢?等他走了之后那碗筷可得用高温消毒。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菜贩子面前,那人见她来了,立刻就忙乱起来。
quot;家中有贵客,一定要多买些菜好好招待呀。quot;他选了一大堆菜不由分说地放进篮子。
述遗心里暗暗吃惊,仔细打量菜贩,见他一脸的坦然。
quot;你怎么知道我有客来?quot;
quot;哈!我猜出来的嘛!你的篮子里放了一斤肉,您天天买菜,一个老太太,用得着买这么多肉吗?我看见您买了肉,心里就想:有客人真好啊。quot;
述遗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家伙真是不可小觑,不过他说起话来倒是句句在理。自从述遗发现他和彭姨妹妹的那回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倒过来了。他还是老样子,照样多话,卖菜给她时照样搞鬼,述遗自己却改变了,她不再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变得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心里也恨自己。
她提着那一大篮菜傻乎乎地离开时,菜贩子还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quot;要好好招待客人啊!quot;
路人都回转身来看她,她的脸都臊红了,觉得自己真不像话。
匆匆赶到家,青年已经走了,地上有一排他吐的秽物,散发着可怕的臭味。述遗连忙到厨房弄了一撮箕煤灰,捂着鼻子将煤灰倒在秽物上,然后扫干净,立刻就提到垃圾站去倒掉。做完这一切身上已微微出汗了。臭气滞留在房内令人恶心,她又将窗户和门全部打开,自己坐到了街边。稍微想像一下青年的情况,心中对他的怨气就消散了。这可怜的家伙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苟延残喘呢,胃里涌出如此奇臭无比的东西,难道不是死到临头了吗?一回忆青年的面貌述遗的心就乱了,她进入了春天那个傍晚的意境。她的鼻孔又一次在空气中分辨,这一次她分辨清楚了,空气里面飘荡着的那种香味是橘子花的清香,但这个时候并不是橘子开花的季节啊,听说街口官员家后院的橘子树开始结果了。她反复地设想,怎么也设想不出那天傍晚自己怎么会灵魂出窍。她并不是爱旅行的人,也就是年轻的时候有过几次吧,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爱对彭姨说的一句话是:quot;到处都是这一式一样的风景,实在没什么好看的。quot;当时彭姨反驳她说,还有另外一种旅行,她从来没经历过的旅行。述遗问她是怎样的旅行,她不愿意告诉她,只说人在那种旅行当中总是要停下来看指南针,再有就是不停地吃酸梅。发生在春天夜间的事算不算quot;另一种旅行quot;呢?指南针和酸梅不过是彭姨在夸口吧。彭姨恐怕早已预料到她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