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变通-2
的府邸内的景象让述遗大开眼界。想到这样一些风马牛的事全扯到一起,述遗完全糊涂了。她已经在此地住了好多年,从未对那张黑色的大门里的事物产生过兴趣,平日里从那里路过,只看见有些小汽车出出进进的,很是威风,怎么也不会估计到会是这样一个荒凉的所在。当天夜里述遗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成百上千的黑蝴蝶从参天古树间朝她扑下来,毒粉弄瞎了她的眼睛,她摸索着往外走。耳边响着那胖女人衰老的嗓音:quot;不要紧,瞎眼的其实是我,不是您,您没事。quot;她的话对述遗有种奇怪的镇定作用,述遗摸到了那双冰凉的老手,一下子就走出了大门。又过了几天彭姨告诉述遗说,那青年被人埋在凉亭边上了,他当时并没有完全死掉,那两个老佣人就迫不及待地埋了他。埋他时那两只鸟发疯地在笼子里跳。quot;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留痕迹地消失了。quot;彭姨宽慰地说道。但他并没有从述遗的印象里消失,下雨的日子或出太阳的日子,她仍然坐在窗前发呆,眼睛死盯着前方。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将屋角那一筐笔记本的灰烬倒掉了。她看着镜子里消瘦衰老的身形,感到自己又在跃跃欲试。为什么不做同样的尝试呢?比如说就在家中做?然而她知道老朋友彭姨是摆不脱的,不论她怎样装聋作哑,彭姨总是镇定地提醒她自身的存在,无言地告诉她,住在这种普通平房里的人,同众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不可能做那种尝试的。彭姨有时也同她一起照镜子,批评她不应该把自己弄得这么消瘦,批评的口气里带着讥诮。还有一个摆不脱的人就是那菜贩子,菜贩子还是见了她就说个不停,一会儿阿谀奉承,一会儿讽刺打击,似乎在从中获取无穷的乐趣。在这种时候,述遗往往会暂时忘掉自己的心病,沉浸在这种心理游戏之中。有一天述遗居然在菜贩子的摊子上看见了彭姨的妹妹,那中年妇女冷着脸,对菜贩子清晰地说道:quot;到处都有那种讨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quot;述遗不知怎么脸上就发烧了。又由这件小事更确证了彭姨的预见。也许真该有意识地不去痴心妄想,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想得过多的事反而难以实现。
现在她夜里睡得更沉了。她把自己想像成一株硕大的植物,这个比喻令她安心。睡的时间也在随着延长,就这样醒来又睡着,反复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坠入更深的处所,这种夜间的操练渐渐迷住了她。有一天彭姨进屋来,一开口就称赞她quot;神清气爽quot;。她却正在痴心地想:扎根于虚空里的植物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来呢?她对彭姨傻笑着,感激之情由衷而起。她也知道彭姨不会接受她的感激,可还是忍不住涌出那些多余的感情。
quot;你不妨将天气情况记录下去。quot;彭姨仿佛是无意中说起。
是啊,为什么不记录下去呢?大自然的反复无常,难道不是她永久的兴趣的源泉吗?她这干瘪的躯壳里藏着不可思议的冲动,不就是因为大自然吗?她到底已经获得了多少知识呢?述遗的目光从窗口一直延伸到豆腐坊那里,天空在那屋顶上被切断了,就像人的感觉也总被切断一样。她明白了,现在她要搞另一种样式的记录。
quot;明天我就去买笔记本。quot;她冲动地说。
quot;好。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