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小镇逸事
我没有进去,我站在那些马中间,揣测着它们还能支撑多久。最后,我鼓足了勇气去推那张门,然而门被从里面闩死了。有人在里头打架,踢得墙壁都微微地颤动。
第二天,我听到有人在门外说发生地裂的危险已经过去了。我连忙打开门往我的作坊那头看去。那街边的空地上停着的那群影子似的马匹已经不见了!我赶到那边,看见作坊的门大敞着,里面的人已经走了。我进到里头,用我灵敏的鼻子嗅出了那些人的体臭。
quot;他们丢下了我。quot;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里说道。
我吃惊地往那头一瞧,凭着模糊的形状我辨出了说话的是那个为首的有病的家伙。此刻他睡在地上,还是裹在铁甲里头。他一翻身,那身铁甲就发出刺耳的声音。我蹲下来想摸一摸他的铁甲,他立刻警惕起来。
quot;拿开你的手!quot;
quot;怎么啦?quot;
quot;我讨厌和人接触,那会加重我的病。quot;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然而他又不高兴了。
quot;你这个伪君子,叹什么气?quot;
使我感到惊奇的是他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的清晰有力了,先前他说起话来我听着像蚊子叫一样。是啊,我叹什么气呢?难道我是怜悯他么?我又有什么资格怜悯他呢?他躺在那里,显得十分痛苦,但我并不知道这痛苦是不是他所愿意的。不过我并不是伪君子啊。
突然他的病发作了,他在工作台下面滚来滚去,那身铁甲发出尖锐的乱响,我觉得他末日来临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孙子阿狗在门口大声喊我,并且一路喊着进来了。他用力扯着我的布衫的后襟,问我在干什么。我指了指工作台下面那个人,他就笑起来,说:quot;原来爷爷在这里藏着大饼呢!quot;
我用力一看,果然看见那里有半篮子大饼,而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阿狗将那半篮大饼提到门口光亮处去看,口里嚷着:
quot;大饼长霉了!大饼长霉了!quot;
我在作坊里找了好久,将每一盏灯都点上,将每个角落都找遍,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我又想到屋后的墙上有个洞,可以通到隔壁的制陶作坊,这个人会不会去了那里?我将豆油灯一盏盏全吹灭,打算去隔壁。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quot;看来我要在这里定居了。quot;
对于这种卖关子的家伙,我心里一下子生出了厌恶。我快步走了出去,将作坊的门锁上,牵着阿狗往回走。街边到处是一摊一摊的马粪,其间还夹杂了昨夜那些人扔下的破布和纸包之类。那些马可真是精神啊,要知道四天里头它们什么都没吃呢。
quot;他到哪里去了?quot;阿狗扯着我问。
quot;谁?
quot;给你送大饼的那个小孩啊。quot;
quot;他回去了。quot;
quot;我想跟他玩呢。quot;
回到家里后,作坊里的那个人就成了我的心病。首先,我已把他的大饼扔了,现在他没东西可吃了,会不会发起狂来破坏我的作坊里的设备?其次,这个人从遥远的北方而来,来到我的作坊里quot;定居quot;,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的使命?
在我的家里,儿子和儿媳都不继承父业,多年前他俩就去遥远的乡下当烧砖瓦的窑工去了。他们将孙儿阿狗扔在家中,再也没回来探望过。我一贯认为那两个人生死未卜,我也早就对他们不存任何希望了。在这一点上,乖巧的阿狗同我的观点也很一致。见到穿铁甲的人之后,这个多年来已被我埋葬了的记忆又隐隐地活动起来了。我一直在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