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夜访
穿好鞋，蹦了几蹦就出去了。
我竭力回忆，父亲是从哪一天起在家中形成这种统治地位的。这似乎是不久前才开始的事，又似乎很早很早，说不定当我还在摇篮里就开始了。越回忆，那界限就越模糊，终于完全没有把握了。表面上，他是不知不觉地、自愿地退出生活了，现在看来他是以退为进。我还记得我刚成年时，有一天到他的房里去，看见他正用一面放大镜看墙根的水迹，他猫着腰，看得十分认真。
quot;如姝，quot;他对我说，quot;这样一堵陈年老墙，什么情况全经历过了，我总想发现点线索，这种想法不算过分吧？quot;
quot;当然哪--quot;我犹犹豫豫地说，quot;这算不了什么。quot;
quot;好，好女儿。你将来会抱怨的，你太注重细节了。什么都瞒不过你。quot;
当时我听了他的话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回忆起来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我果真知道他的真实用意吗？完全有可能他是在放烟幕弹，转移我的注意力。所以更恰当的是，将他的话理解为一种永久的拒绝，这样就杜绝了无用的幻想。他说quot;什么都瞒不过你quot;，那意思也许是什么都要瞒着我。还有，当他说quot;什么都瞒不过你quot;这句话时，是不是他的一种调侃的方式呢？蛘咚褂懈ぴ兜募苹蚨鱿掠斩却愣瞎常恳坏染驼饷炊嗄旯チ耍?真有耐心啊。现在鱼儿已经上钩了，他内心应该有一种喜悦，我却看见他在亢奋中一天天消瘦下去。原来他给自己制造的喜悦是神经的毒药，弄得他夜里根本无法入睡了。
更早的时候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当时我大约七八岁，从外面玩耍回来听到他和祖母在屋里叽叽咕咕说话，他们在议论一个刚刚死掉的街坊，两人神情十分严峻。
quot;如姝，如果祖母得了传染病，一时治不好，又会传染给你们，那该怎么办？quot;祖母问。
我记得她当时是用肥胖的双臂拢着我，慈祥地说出这些话的。
quot;那就将您抬到院子里去吧。quot;我转了转眼珠，自作聪明地回答。
他们俩一齐笑起来。
quot;如姝真有两下子，真聪明。quot;父亲激动地站起来，开始在房里踱步。
祖母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拍拍我的小脑袋，放开了我。我像一粒弹子一样弹了出去，很快忘了这件事。
现在回忆起童年的事，又记起那时父亲常和祖母在一块叽叽咕咕，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于叽叽咕咕之中，他们已经策划好了我的前途呢？祖母在我小的时候给我讲过鬼魂夜访的故事，现在我当然不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那么泥姝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我决定当面问父亲。
我进去时他正在闭目养神，下陷的双颊在阴影里使他的面部显得很可怕。
quot;谁？还能有谁？！quot;他不耐烦地说，quot;当然是我。quot;
quot;泥姝、姝说了，您没那么高呀。quot;我结结巴巴地吐出这句话。
quot;见鬼！我就不能站在小方凳上吗？啊？quot;他像要吃了我似的怒视着我。
quot;在上班的时候，我从同事那里听到很多谣言。我想，您并没有出门，这个家里的事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quot;
quot;没有不透风的墙。quot;
他恼怒地闭上双眼，不打算再理我了。
我记得少年时代，我们姊妹总是背后拿父亲开玩笑，嘻嘻哈哈的说些怪话，好像谁也不把他当回事。
有一天父亲带我上街散步，他走得很慢，手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