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辎重队会更加接近曹军阵营,很可能会被曹军主力反口吃掉。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文丑又拿起一截炭笔,在地图上勾画了几笔,翻出几支算筹演算了一番,唇边浮出微笑。
文丑出生时生得粉堆玉砌,一度让稳婆以为是个女孩子。他的父亲认为男子太过柔媚,不是好事,便特意给他起了个反意的名字,叫做丑。门第不高的他入仕河北以来,这张脸惹来无数讪谤,很多人把文丑的赫赫战功归结为袁绍对这个俊俏武将的偏袒,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一个事实:文丑的胜利不是来自偏袒,而是来自于精心的算计。
“传我的命令,全军继续前进,比正常行军慢三成。”文丑发出了指示。他的副将提出疑问:“这么行军的话,接近辎重队时差不多是丑寅之交,那时天色太黑,不适宜围歼。”
文丑手中的炭笔一挥,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接触到辎重队。”随即他挥笔如飞,又写了几道命令,数名信使飞一般地离开了队伍,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文丑做完这一切,把徐他叫了过来。徐他不是很擅长骑马,整个人歪歪斜斜,双手拼命抓住马鬃防止掉下去。文丑道:“你不是杀曹贼么?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徐他听完指示,只说了一个字:“好。”
继续前进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队伍中响起一阵抱怨的声音。文丑这次带来的部队,自己的部曲并不算多,七成都是从淳于琼那边调来的大族私兵,纪律性相对较差。许多人都疲惫不堪,一听说还要夜行军,无不牢骚满腹。只有文丑的直属部队悄无声息,仿佛早就习惯了主帅的这种风格。好在这次行军不是急行,士兵们整理一下队形,迈着步子向前移动。
当时间进入午夜时,斥候向文丑汇报,辎重队就在前方十里处的一个山坳里扎营。文丑立刻下令全军弓上弦、矛摘钩、盾从背上卸下来,举在手里,转入临战状态,同时马衔枚,人禁声,悄悄地逼近宿营地。
可是,首先遭遇袭击的不是白马城的辎重队,反倒是文丑的后队。在黑暗之中,高度紧张的士兵集中精神跟随前队避免走散,却忽略了身后的动静。大批骑兵突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一下子就冲进了文丑的后队阵列,黑暗中许多人不能视物,不知敌人有多少,霎时混乱不堪。
文丑显然是中了曹军的圈套。白马城的辎重队与追击者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让他产生了可以漏夜追击的侥幸心理。而大批精骑则一直保持着距离,入夜后才在黑暗的掩护下运动到附近。当追击者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辎重营地时,真正的杀招便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砍来。
这些骑兵的突击是典型西凉式的。西凉式和乌丸式骑战法最大的不同是,前者并不完全依靠马匹的冲击力,而是强调在高速运动时的多点进攻。每一个骑兵都手持长矛,接战后先俯身去刺捅,一击松手,再拿出马战专用的长刀向下挥劈,同时马匹还前蹄拼命踢踏。在这迅猛的进攻之下,袁军束手无策,无法结成阵势与之对抗,只能拼命挥舞手里的武器进行一对一的对抗。一时间许多人被长矛刺穿或被长刀劈中,金属刺入血肉的钝声与惨呼声此起彼伏。即使举盾也没用,没了战友的掩护,他们往往会被骏马一蹄踏裂,整个人都震落在地,被随后而至的乱军践踏而死……
带领这支部队的,是一个头顶油光只在两侧留两根辫子的莽汉。他叫胡车儿,是汉羌混血,张绣麾下的第一大将。著名的“恶来”典韦,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下。胡车儿接到这个任务时,一度非常不满,认为这是曹操歧视张绣系人马的手段。袁绍大军近在咫尺,居然还玩偷袭?铁定是被重兵包围围殴至死的结局。他万万没想到,不知郭嘉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让袁绍主力停滞不前,只派了文丑数千人突前。于是这必死的任务,突然成了上好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