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发出一声叫喊,许褚疑惑地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他看到,在火把和灯笼的映照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很快青烟转成了黑烟,愈加浓烈。
“这是谁擅自先动手了?”许褚眉头一皱,大为不满。
“是我。”
一个嘶哑而得意的声音从府衙上方传出来,在场的人同时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裹青袍的怪人站在府衙的第三层高处,以手凭栏,用一只独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们,如同一只挂在树上的夜枭。原本只是遍布血丝的眼球,今夜竟是格外血亮。
“蜚先生?”许褚仰头大叫。
“用心良苦哇。”蜚先生高抬起双手,语气有些感慨,“你们跟乌巢贼们演了那么久的对手戏,牺牲那么多条性命,只是为了让我相信大泽水路已是险途,不加防备。又把张绣弃掉,诱走我的重兵。用心良苦啊,用心良苦。”
“苦你姊姊!”许褚拿起一把手戟,猛然投过去。蜚先生闪身避过,他浑身脓肿,动作却是不慢。手戟砸在石栏上,溅起几块碎石。
“你们是不是觉得,乌巢已是你们的天下,成功近在咫尺?”蜚先生的腔调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狂热。许褚决定不去理他,专心攻打府衙。这家伙显然只是恰好在乌巢城里待着,结果被曹军围了个正着,走投无路之下,才在这里装腔作势。等杀到三层把他揪下了,看这个癞蛤蟆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蜚先生停顿片刻,把身体稍微前倾,把视线投向许褚的身后。那个全身披挂甲胄的中年人被虎卫团团围住,也仰望着府衙顶端。他腰间悬着一把华美长剑,蜚先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名剑“倚天”。
“曹司空大人,难为你亲自造访乌巢。”蜚先生高声叫道,口气得意非凡,“让我想想,用什么东西招待您,才符合您的身份呢?”蜚先生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咧开嘴:“比如说,濮阳?”
随着他的话音一起,四周顿时有数十道黑烟扶摇直上,许褚面色大变。
六年之前,曹操与吕布在濮阳曾经有过一场大战。濮阳大户田氏假以投降为名,将曹操诱入城中。然后四方火起,把曹操困在城中。吕布带人四处搜杀,几乎逮住了他。最后曹操顶着熊熊大火从东门跃马而出,这才侥幸生还。若以凶险而论,此战犹在宛城之上。
如今蜚先生提起濮阳,显然是要把他们困杀在乌巢,重现濮阳噩梦。
“我军如今遍布乌巢,你的主力远在别处。想让濮阳重现,根本是痴心妄想!”许褚大骂。蜚先生一撩青袍,哈哈大笑:“痴心妄想?”他一挥手,身后一支鸣镝飞上夜空,很快从四个方向传来隆隆的声音。许褚等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别激动,那只是我事先吊在城门上的四块断龙石罢了。”蜚先生得意道。
断龙石一落,城门便会被阻断。如果这时候城内火势大起,除了个别人可以从城头吊下绳索逃走以外,大部分人只有死路一条。
肉眼可见的火光已经开始在城内显现,隐隐传来喧哗。这些囤积在城内的粮草辎重事先被浇了油,非常易燃。曹军可以占领乌巢,但不可能清除所有东山埋伏在城内的人。只要一处火起,就会迅速蔓延全城。曹军虽然目的是焚粮,但绝不是让自己和粮草同归于尽。
“你这个疯子,你这么干,自己不也要死吗?”许褚吼道。
蜚先生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没打算离开,我要亲眼见到曹氏的覆亡,亲眼见证郭嘉的事业坍塌……”他说到一半,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那一只血亮的独眼瞳孔陡然缩小,映照出那中年人摘下头盔以后露出的沧桑面孔。
说来奇怪,那腰悬倚天剑的中年人沉默地盯着蜚先生,就像是盯着毕生的仇敌。但蜚先生肯定自己之前从来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