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你在离开之前,向两位先帝叩头请罪,九泉之下我们相见,也好有个交代。”
“如果我想继续留下来呢?”刘协问。
他的回答似乎早在伏寿意料之中,她从头上取下铁簪,也搁在地上:“那你必须要证明给我们看,你能够抛弃那些愚蠢懦弱的想法,为了汉室可以做任何事。”
“怎么证明?”
“杀死我,然后告诉荀彧,我就是宫中策应董承之人。”
刘协的脸色急剧变得苍白,伏寿的表情告诉他,这不是玩笑。他背靠着柱子,感觉身体比刚才挨打还要疼痛,手心与脖颈后开始沁出汗水,旋即变得冰凉一片。他仿佛又回到那片树林,用弓箭对准了那头母鹿。母鹿用深邃的眼光看着他,等着他松开弓弦的一刻。在击碎母鹿的心脏之前,恐怕他自己的心脏会因过于剧烈的跳动而爆裂开来。
这时,祠堂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唐姬皱起眉头,这外头都已经被虎豹骑围住,本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抓起铁簪夹在手指之间,警惕地问道:“何人敢闯弘农王的祠堂?”
“哎呀哎呀,赌钱这种事,讲究的是起手无回。咱们一起押的大注,如今尚未开盅,怎么你们就要擅自撤铺呢?”
杨修笑眯眯地走过来,右手还把玩着骰子。那三个骰子灵活地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滚来滚去,一个都不曾掉落。
刘协看着杨修,露出厌恶的神情。他已经知道,在董承这件事里,这位杨彪家的公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或者换句话说,是他出卖了董承,换取到了曹氏的信赖。
“你们别多心,你们别多心,是荀令君派我过来看看。”杨修说。
伏寿和唐姬对视一眼,董承的覆亡果然还是不能彻底打消曹氏的疑心,就连拜祭兄弟都要派个人来监视,好在这个人是杨修。
“德祖,这个人没有成为帝王的器量,我们是在浪费时间。”伏寿指着刘协说。杨修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把视线从伏寿、唐姬身上扫到刘协,表情似笑非笑。如果说满宠是一条阴冷的毒蛇,那么杨修就像是一头狡黠的狐狸,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旁人永远难以把握他视线的焦点,看透他的心思。
杨修把骰子丢到两位帝王的牌位旁,走过去亲热地扯住刘协的袖子:“陛下,我能不能跟你私下里谈谈?”刘协还没回答,便被他扯到祠堂的另外一侧。杨修看了眼远处的伏、唐二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似的叹了口气:“女人嘛,总是这样,做事偏激,容易情绪化,有时候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孔子怎么说来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刘协对这种自来熟的口气有些不适应,他有些局促地挪开一点儿脚步。杨修咧开嘴笑道:“那些女人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把你幻想成真正的皇帝,指望你和陛下一样杀伐果决。我却不会这么蠢,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扮成皇帝的俳优。”
面对杨修毫无掩饰的评论,刘协沮丧地垂下双肩:“你们说得对,也许我真的没有成为中兴之主的资质。我太软弱了。”
杨修眉头轻抬:“软弱?错了!你若是把不忍杀生的信念贯彻到底,那也是一种坚定。”他竖起修长的指头,在刘协面前轻轻摆动两下,用教训的口气道:“我告诉你,真正的软弱,是不知道自己意欲何为,首鼠两端,浑浑噩噩。”
刘协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杨修道:“比如吕布吕奉先,你觉得他软弱么?”
“飞将军的勇名,我在河内可是听了太多。”
“可他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你能说得出来么?”
“呃……”
杨修早知道他会迟疑,指头轻轻在虚空中点了点:“究竟是佐董卓篡汉还是扶王允兴汉,他不知道;究竟是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