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的脚步声。一个卫兵急切道:“夫人,里面正在议事……”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议事?我儿子的命都快没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议的?”
“卞夫人?”
尚书台内的几人都分辨出了女人的声音。卞夫人一向很识大体,甘居家府,从不僭越政事。她这时突然来闯尚书台,只怕是曹丕遇刺的消息,触动了这位母亲最敏感的逆鳞。
曹仁刚一起身,就听木门被“砰”地推开,卞夫人怒气冲冲地迈步进来,粗服披发,和她平日里严妆雍容的风范全然不同。
“嫂嫂,你这是……”曹仁赶紧迎上去,语气有些畏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卞夫人扫视屋中之人,厉声道:“子孝,我儿今日几乎死去,我过来讨个明白。”她双眼肿胀如桃,显然已是哭了数场。
荀彧道:“夫人不必惊慌。刺客之事已有成议,子孝会全力缉捕。”卞夫人瞪大了眼睛:“荀令君,曹公仇敌甚多,难免波及家眷。丕儿纵然身死,也是为国家而死,妾身对此不敢有怨恨。只是外患易躲,内贼难防,妾身所不解的,是在许都周密之地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凛,她这么说,显然是意有所指,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杨修。
“具体情形我已听邓展说了。那刺客如何知道天子籍田的具体方位和时间?如何事先避过搜查,厕身雪丘之中?更奇怪的是,他为何知道丕儿在队伍中?我明明在前一日方才应允他去。”
这几个问题个个都很犀利,满宠一边听着,一边极其轻微地点点头,很欣赏卞夫人的眼光。反观杨修的神情却逐渐严肃起来,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这些问题妾身想了又想,实在想不明白,只得过来问问诸位大人!”卞夫人的眼神愈加凌厉,险些丧子的伤痛令这位母亲的羽毛全都警惕地竖了起来。
曹仁正欲解释,卞夫人却摆了摆手,尖削的指甲如剑般指向了屋中一人的胸膛。
“其实妾身只有一个问题要问:许都卫号称无所不知,许都连个苍蝇飞过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何以却独独漏过王越这等杀手?丕儿遇刺,四周皆惊,连子孝这等久经沙场之人都乱了方寸,那个叫孙礼的军官甚至骇到嗓音失声,至今未复,何独你满伯宁毫无惊诧,反而能迅速找出旁人投出的石子?满伯宁,你是否有个解释给我?”
满宠面对卞夫人意外投来的诛心的矛头,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他连忙跪倒在地:“未能明察奸凶,致使主公被难。此皆宠之误。”
卞夫人对他的恭顺态度却丝毫不领情,冷笑道:“前几日丕儿骂你,我还好心为你回护。现在回想起来,从放任张绣围司空府开始,你的所作所为就处处针对我们娘儿几个。这一点儿丕儿倒比我们几个大人看得透!”
荀彧大惊,这个指控太严重了,他知道满宠绝非那样的人,连忙起身相劝。卞夫人却不依不饶,目光如刀,直戳向满宠的心窝:“妾身知道这些全是空口无凭,治不了满伯宁的罪过。但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满宠这时候反而从容起来:“臣自入仕以来,一片赤心,不曾有半点迁延。”
“不错,你的忠心确实不曾有半点迁延,”卞夫人怨毒地瞪着他,嘴角牵动,“是从来没对丁夫人迁延过吧,你们到底是同籍的乡亲,对么?”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尚书台里登时满布冰霜,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